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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小说绝代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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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23:25:3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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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回复27楼高富帅的烦恼
本帖最后由 高富帅的烦恼 于 2023-9-6 23:3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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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19:41:13 | 只看该作者
27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小鱼儿也不敢抬头,嗫嚅着道:“有……有一包很臭的药,有一根可长可短的棍子,还可打出许多钉子,还有一瓶药可以把人的骨头和肉都化成水,还有……”
杜杀冷冷接口道:“这些东西,可都是屠娇娇和李大嘴给你的?”
小鱼儿道:“嗯。”
杜杀道:“听说他两人都已上过你不少次当了,你拿了屠娇娇的东西,就去害李大嘴,拿了李大嘴的,就去害屠娇娇,是么?”
杜杀道:“你不怕他们一怒之下杀了你?”
小鱼儿道:“我……我本来也怕的,但我后来发现,我愈坏,害得他们愈凶,他们就愈高兴。尤其是屠姑姑,她有时根本就是故意被我害的。”
杜杀又凝目瞧了他半晌,突然长身而起,道:“随我来!”
还没走近那间可怕的屋子,小鱼儿已听见一阵阵吼声,令人听得忍不住要毛骨悚然的吼声。
小鱼儿失声道:“是只大老虎?”
杜杀道:“哼!”
将门开了一线,叱道:“快进去!”
小鱼儿拔出了刀,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杜杀负手站在门口,他有种本事,可以站上四五个时辰都不动。
但这一次,小鱼儿进去不久,虎吼声就没有了。过了半晌,便听得小鱼儿轻唤道:“杜叔叔,开门!”
杜杀奇道:“如此之快?”
小鱼儿道:“这还不是杜叔叔教给我的本事。”
杜杀道:“哼!”将门开了一线。
忽听一声虎吼,一只斑斓猛虎直扑了过来。
杜杀委实做梦也未想到自那里出来的是猛虎而非小鱼儿,大惊之下,闪得慢了些,肩竟被虎爪抓破条血口。
那饿虎嗅得血腥气,性子更猛,一扑后又是一剪,变化之快,竟比武林高手变招还快几分,声势之猛,更非普天下任何招式能与之比拟,只闻满室腥风大作,斑斓虎影流动,但“血手”杜杀又是何等人物?身法虽缓不乱,拧身一跃,已掠上虎背,百忙中竟还不忘放声呼道:“小鱼儿,你可受伤了?”
猛虎未死,死的自然是小鱼儿了。
哪知却听小鱼儿嘻嘻笑道:“小鱼儿没有受伤,小鱼儿在这里。”
杜杀不由自主回头一望,只见屋梁上笑嘻嘻地坐着个梳着冲天小辫的孩子,嘴里还在嚼着半个苹果。
一时间杜杀也不知道是惊是怒,微一疏神,那猛虎乘势一掀,竟将他身子掀得滚下虎背。
小鱼儿轻呼道:“杜伯伯,小心!”
呼声中,那猛虎已翻过身子,向杜杀直扑而下。这一扑似是十拿九稳,杜杀似是再也逃不过虎爪,哪知他身子一缩,竟自虎腹下蹿出,左手向上一抬。只听一声凄厉断肠的虎吼,鲜血就像是雨点般四下飞溅出来,那猛虎左冲右撞,突然倒地,不会动了。
四面的墙,到处都染满血花,到处都被撞得一塌糊涂,杜杀站起来时,左边已成了半个血人。原来他左手被燕南天齐腕折断后,便装上个锋利的钢钩,方才他便是以这只钢钩,洞穿了虎腹。
小鱼儿手里的半个苹果也骇掉了,手拍着胸口,吐着舌头道:“好厉害,吓死我了。”
杜杀木立当地,注视着他,面上既不动怒,也未生气,简直全无丝毫表情,只是冷冷地道:“下来。”
小鱼儿两只手抓着屋梁,一溜就跳了下来,笑嘻嘻道:“老虎虽厉害,杜伯伯更厉害。”
杜杀道:“叫你杀虎,你为何不杀?”他半边脸染着鲜血,半边脸苍白如死,在这腥风未息虎尸狼藉的屋子里,那模样教人看来委实恐怖。
但小鱼儿竟似完全不怕,眨着眼睛笑道:“杜伯伯总是要小鱼儿杀虎,小鱼儿总想瞧瞧杜伯伯杀虎的本事。”
杜杀道:“你想害我?”他左边脸上的虎血已自凝成紫色,右边的脸却愈来愈青,地狱中的魔鬼若来和他比比,可怕的一个必定是他。
小鱼儿却笑嘻嘻地瞧着他的脸,笑道:“小鱼儿怎敢害杜伯伯?老虎是杜伯伯抓来的,杜伯伯怎会杀不了老虎……这道理小鱼儿早就懂了。”
杜杀冷冷望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他简直已说不出话。
盛夏,在这阴冥的昆仑山谷里,天气虽不炎热,但太阳照在人身上,仍使人觉得懒洋洋的。
正午,是阳光能照进恶人谷的唯一时候,幸好恶人谷中的人本就不喜欢阳光,太阳露面的时候愈少愈好。一只猫懒懒地在屋顶上晒太阳,一只苍蝇懒懒地飞过……这就是盛夏正午时,恶人谷中唯一在动的东西。但就在这时,谷外却有个人飞奔而来。
他身后几百丈外都没有人,但他却似背后附着鬼似的,虽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仍不敢停下来歇歇。他轻功倒也不弱,只是气力十分不济,像是因为连日来奔波劳碌,又像是因为已有许久未吃饭了。
他长得倒也不难看,只是脸当中却生着个大大的鹰钩鼻子,教人一瞧他,就觉得讨厌。他身上衣衫本极华丽,而且显然是裁缝名手裁成的,但此刻却已变得七零八落,又脏又臭。
太阳照着他的脸,一粒粒晶亮的汗珠,沿着他那鹰钩鼻子流下来,流进他的嘴,他也似全无感觉。直到瞧见了恶人谷三个字,他才透了口气,但脚下却跑得更快,笔直跑进了那条青石板的街道。
阳光照得屋顶上闪闪发光,每间屋子的门窗都是关着的,瞧不见一个人,听不到一丝声音。这人显然也大为奇怪,东瞧西望,提心吊胆地一步步走过去,又想呼唤两声,却又有些不敢。
忽听左面屋檐下有人轻唤道:“喂。”
声音虽不大,但这人却吓了一跳,本已苍白的脸色更白了——惊弓之鸟,听见琴弦的声音都害怕的。他扭过头望去,只见屋檐的阴影里,摆着张竹椅,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眯着眼斜卧在那里。这少年赤着上身,身上横七竖八,也不知有多少伤疤,他脸上有条刀疤几乎由眼角直到嘴角。
他满头黑发也未梳,只是随随便便地打了个结,他伸直了四肢,斜卧在竹椅上,像是天塌下来都不会动一动。但不知怎地,这又懒,又顽皮,又是满身刀疤的少年,身上却似有着奇异的魅力,强烈的魅力。尤其他那张脸,脸上虽有道刀疤,这刀疤却非但未使他难看,反使他这张脸看来更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这又懒,又顽皮,又满是刀疤的少年,给人的第一个印象,竟是个美少年,绝顶的美少年。
鹰鼻汉子瞧了他一眼,竟瞧得呆住了——男人瞧他已是如此,若是女孩子瞧见他,那还得了?
这少年似乎想招招手,却连手也懒得抬起,只是笑道:“你发什么呆?过来呀。”
鹰鼻汉子果然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轻咳一声,赔笑道:“小哥你好。”
少年笑道:“你认不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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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19:35:44 | 只看该作者
26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哈哈儿道:“你可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受伤?”
小鱼儿道:“我不知道,我……我已不害怕了,真的已不害怕了,这大概是因为我功夫不好,不能一刀就将它杀死。”
哈哈儿道:“你为什么不能一刀就将它杀死?”
小鱼儿道:“因为我的功夫……”
哈哈儿笑道:“不是因为你的功夫,而是因为你没有笑,那些狗,那些狼,虽然不会说话,但也是懂事的,你一走进屋里,它们就知道你对它们没有怀好意,就在提防着你,所以纵然先下手,也没有用。”
小鱼儿听得眼睛都圆了,不住点头道:“对极了。”
哈哈儿大笑道:“所以下次你进屋子时,无论见着的是狼是狗,甚至是老虎都没关系,你脸上都要堆满笑,让它以为你对它没有恶意,只要它不提防你,将你当作朋友,你就可一刀杀死它!这道理虽然简单,但却最是有用了。”
小鱼儿道:“那么以后我就不会受伤了?”
哈哈儿道:“正是,无论是狼是狗,还是人,都不会伤害一个对他全无恶意的人,你只要笑,不停地笑,直到你已将刀插进他身子,还是在笑,让他到临死前还不曾提防你,那你就不会受伤了。”
小鱼儿道:“但……但这是不是不够英雄?”
哈哈儿大笑道:“傻孩子,它既要杀你,你就该先杀它,你既然一定要杀它,用什么手段,岂非都是一样么?”
小鱼儿展颜笑道:“不错!我懂了。”
哈哈儿大笑道:“好孩子!哈哈!这才是好孩子。”
小鱼儿果然不再受伤了。
他已杀了五条狗、四只狼、两只小山猫、一条小老虎,他身上的伤疤,数一数已有二十多条。
这时他才不过六岁。
有一天,他突然问屠娇娇:“屠姑姑,别人都说你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人,你究竟是不是?”
屠娇娇嘻嘻笑道:“这是谁说的……但那人可真说对了。”
小鱼儿道:“你是不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屠娇娇笑道:“你这小鬼,在转什么鬼心思?”
小鱼儿眨着眼睛,道:“假如我替你出气,你肯不肯送件稀奇古怪的东西给我?”
屠娇娇道:“我要你这小鬼出什么气?”
小鱼儿笑道:“我看李叔叔总是惹你生气,但你却对他没法子……”
屠娇娇惊笑道:“难道你这小鬼已有法子对付他?”
小鱼儿点头笑道:“嗯。”
屠娇娇道:“你有什么法子?”
小鱼儿道:“只要屠姑姑你先给我一种药就行了。”
屠娇娇道:“药?你不去找万春流要,反来找我要?”
小鱼儿道:“这种药他是没有的,但屠姑姑你却一定有。”
屠娇娇摇头笑道:“你这小鬼,简直把我都弄糊涂了。好,什么药,你说吧。”
小鱼儿笑道:“臭药,愈臭愈好。”
屠娇娇瞧了他半天,突然大笑道:“小鬼,我知道了。”
小鱼儿瞪大了眼睛道:“你知道?”
屠娇娇笑道:“小鬼,你瞒得过别人,还瞒不过我。你讨厌李大嘴香你,就想弄包臭药藏在身上,让他嗅嗅,但却又有些怕他,所以就绕着圈子,把我也绕进去,这样你不但有了靠山,还可以向我讨好卖乖。”
小鱼儿脸有些红了,笑道:“屠姑姑果然聪明。”
屠娇娇道:“你也不笨呀。”
小鱼儿道:“但我比起姑姑来……”
屠娇娇笑道:“小鱼儿,你也不想想你现在才几岁?到你有我这样的年龄时,那还得了……可爱的孩子,总算姑姑我没有白疼你。”
小鱼儿低着头,道:“那药……”
屠娇娇笑道:“药自然有的,足可臭得死人。”
李大嘴再也不敢在小鱼儿身上乱嗅了——他足足吐了半个时辰,足足有一天一夜吃不下东西。
第二天,他一把抓住小鱼儿,道:“臭鱼儿,那药可是屠娇娇给你的?”
小鱼儿只是嘻嘻地笑。
李大嘴恨恨道:“你不怕我吃了你?”
小鱼儿笑嘻嘻道:“臭鱼儿的肉不好吃。”
李大嘴笑骂道:“好,小鬼,我也不吃你,也不打你,只要你也去整那屠娇娇一次,我还有件好东西给你。”
小鱼儿道:“真的?”
李大嘴道:“自然是真的。”
到了黄昏时,小鱼儿和屠娇娇一起吃饭,桌上有碗红烧肉,小鱼儿拼命将肉往屠娇娇碗里夹,笑道:“这是姑姑最喜欢吃的菜,姑姑多吃些。”
屠娇娇笑道:“小鬼,你倒会拍马屁。”
小鱼儿道:“姑姑对我好,我自然要对姑姑好。”
屠娇娇道:“你怎地不吃?”
小鱼儿道:“我舍不得吃。”
屠娇娇笑道:“傻孩子,有何舍不得,这又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但这碗肉特别好。”
屠娇娇道:“为什么?”
小鱼儿道:“这碗肉是我特别从李叔叔那里拿来的,听说是……”
他话未说完,屠娇娇脸已白了,道:“这……这就是昨天他杀的……”
小鱼儿满脸天使般的笑容,点头道:“好像是的。”
屠娇娇道:“你……你这小鬼……”
话未说完,已一口吐了出来。
她也足足吐了半个时辰,也足足有一天不想吃饭。
杜杀住的地方,在恶人谷的边缘,他屋后便是荒山——他屋子里其实也和荒山相差无几。
就连他的卧室里,都绝无陈设,可说是恶人谷中最最简陋的屋子。小鱼儿每次从屠娇娇的屋子里走到他屋子里,总觉得特别不舒服,更何况他屋子里总有个吃人的野兽在等着,但小鱼儿不来却又不行。
这一天,小鱼儿又摇摇摆摆地来了。杜杀笔直地坐在屋角,动也不动,他那一身雪白的衣衫,在阴暗的屋子里看来,就好像是雪堆成的。小鱼儿每次来,都瞧见杜杀这样坐着,姿势从来未曾改变过,小鱼儿每次走到他面前,都不敢说话。
杜杀冷冷瞧着他,瞧了半晌,突然问道:“听说你有个小小的箱子?”
小鱼儿低着头,道:“嗯。”
杜杀道:“听说你箱子里有不少好东西?”
小鱼儿道:“嗯。”
杜杀道:“听说你箱子里的东西已愈来愈多了?”
小鱼儿道:“嗯。”
杜杀道:“有什么东西,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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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19:28:32 | 只看该作者
25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小鱼儿渐渐长大了。
小鱼儿最最亲近的人,有杜伯伯、笑伯伯、阴叔叔、李叔叔、万叔叔,还有位叔叔,哦,不对,屠姑姑。
小鱼儿就是跟着这些人长大的,他跟每个人过一个月——一月是杜伯伯,二月是笑伯伯,三月是阴叔叔……
这样到了七月,就又跟杜伯伯。
小鱼儿跟着杜伯伯时最规矩。这位一只手断了的杜伯伯,脸上从来没有笑容,他教小鱼儿武功时,小鱼儿只要有一招学慢了,屁股就得吃板子,小鱼儿屁股本来常常肿,但到后来肿的次数却愈来愈少了。
小鱼儿跟着笑伯伯时最开心。这位笑伯伯不但自己笑,还要他跟着笑,最苦的是,小鱼儿屁股肿着时,笑伯伯也逼着他笑,不笑不行。
小鱼儿跟着阴叔叔时最害怕。
这位阴叔叔的身上好像有股寒气,就是六月天,小鱼儿只要在他身旁,就会从心里觉得发冷。
小鱼儿跟笑伯伯一个月,连脸上的肉都笑疼了,跟着阴叔叔正好趁机休息休息。
就算心里有最开心的事,但只要一见阴叔叔,再也笑不出了,见着阴叔叔,没有人笑得出的。
小鱼儿跟着李叔叔时最难受。
这位李叔叔总是在他身上乱嗅,嗅得他全身不舒服。
小鱼儿跟着屠姑姑时最奇怪。
这位屠姑姑忽然是男的,忽然又会变成女的,他实在弄不清这究竟是姑姑,还是叔叔?
最特别的时候,是跟着万叔叔。
这位万叔叔脸上虽也没有笑容,但却比那杜伯伯看起来和气得多了,说话也没有那么难听。
这位万叔叔总是喂小鱼儿吃药,还将小鱼儿整个泡在药水里,这令小鱼儿有些受不了。
万叔叔的屋子里,还有位“药罐子”叔叔。
这位“药罐子”叔叔,像是木头人似的,坐在那里不动,每天只是吃药,吃药,不断地吃药。
他吃的药实在比小鱼儿还多几十倍,小鱼儿对他非常同情,只因为小鱼儿自己深知吃药的苦。
只是这位“药罐子”叔叔从来不诉苦——他根本从来没有说过话,他甚至连眼睛也张不开似的。
此外,还有许多位叔叔伯伯,有一个会捏泥人的叔叔,小鱼儿本来很喜欢他,但有一天,这位叔叔突然不见了。
小鱼儿到处找他不着,他去问别人,别人也不知道,他去问屠姑姑,屠姑姑却指着李叔叔的肚子说:“在李大嘴的肚子里。”
一个人怎会在李叔叔的肚子里?小鱼儿不懂。
其实李叔叔也失踪过一次。
那天李叔叔大叫大嚷道:“我憋死了,我受不了!”
然后他就失踪了。
过了半个月,他却又从谷外回来了,只是回来时已满身是伤,简直差一点就没有命了。
小鱼儿五岁还不到时,有一天,杜杀将他带到屋子里,屋子里有一条狗,杜杀给他一把小刀。
小鱼儿很奇怪,忍不住问道:“刀……做什么用呢?”
杜杀道:“刀是用来杀人的,也是杀狗的。”
小鱼儿道:“还可以用来切菜,切红烧肉,是么?”
杜杀冷冷道:“这不是切菜的刀。”
小鱼儿道:“我不要这把刀,我要切菜的刀……”
杜杀道:“莫要多话,去将这条狗杀了!”
小鱼儿道:“这狗若不听话,打它屁股好了,何必杀它?”
杜杀怒道:“叫你杀,你就杀!”
小鱼儿简直要哭了,道:“我……不要……”
杜杀道:“你不杀了?好!”
突然出了屋子,“咔嚓”一声,把门反扣起来。
小鱼儿大嚷道:“杜伯伯,让我出去……我要出去!”
杜杀却在门外道:“杀了狗才准出来。”
小鱼儿叫道:“我杀不了它,我打不过……”
杜杀道:“你打不过它,就让它吃了你也罢。”
小鱼儿在里面哭,在里面叫,他哭肿了眼睛,叫破了喉咙也没人理他,杜杀像是根本走开了。
小鱼儿不哭了。
小鱼儿只有瞪着那只狗瞧,那只狗也在瞧他,这只狗虽不大,但样子却凶得很,小鱼儿实在有些害怕。
他握着刀,动也不敢动,过了很久很久,他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那狗也“汪汪”叫了起来,他才记起还没吃过晚饭。
他饿得发慌,莫非那狗也饿得发慌?
小鱼儿道:“小狗小狗,你莫要叫,我也没有吃。”
那狗却叫得更厉害,一条红舌头,不住往小鱼儿这边伸过来。小鱼儿更害怕,握紧了刀,道:“小狗小狗,我饿了不想吃你,你饿了可也不准想吃我。”
那狗“汪”的一声,扑了过来。
小鱼儿大叫道:“我的肉不好吃……不好吃……”
杜杀负手站在门外,只听那狗吠声愈来愈响,愈来愈凄厉,但突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又过了半晌,杜杀缓缓开了门。只见小鱼儿手里握着刀,趴在地上,也像是只小狗似的,他满身是血,狗也满身是血。
只是他还活着,狗却已死了。
小鱼儿在万春流处养了半个月的伤,才能走路,他脸上本已有条伤痕,此刻身上又添了许多。
过了几天,杜杀又将他找去,还是将他关到那屋子里,屋里又有条狗,但却比那条大了许多。
杜杀道:“那柄刀你可带着?”
小鱼儿只是点头,脸都白了,也说不出话。
杜杀道:“好!将这狗也杀了!”
小鱼儿道:“但这狗……好……好大。”
杜杀道:“你害怕么?”
小鱼儿拼命点头,道:“怕……怕的。”
杜杀怒道:“没出息!”
忽又转身走了出去,“咔嚓”一声,又将门反扣上。
过了许久,门里狗又叫得厉害,叫了一盏茶的工夫,便又无声音了,杜杀开了门,狗死了,小鱼儿还活着。
这次他虽也满身是血,但却已能站在那里,眼睛里虽有眼泪,但却咬着嘴唇,大声道:“我又杀了它,十七刀。”
杜杀道:“你还怕不怕?”
小鱼儿道:“狗死了,我当然不怕了,但刚刚……”
杜杀道:“你方才怕又有何用?你害怕,我还是要你杀它,你害怕,它还是要吃你。这道理你明白不明白?”
小鱼儿点头道:“明白了。”
杜杀道:“你可知道你怎会受伤?”
小鱼儿垂下了头,道:“因为我害怕,所以不敢先动手。”
杜杀道:“既是如此,你下次还怕不怕?”
小鱼儿握紧拳头,道:“不怕了。”
杜杀瞧着他,嘴角又泛起一丝微笑。
这一次小鱼儿伤就好得较快了,但他的伤一好,杜杀就会又将他关到那屋子里去,屋子里的狗也愈来愈凶,愈来愈大。
但小鱼儿受的伤却愈来愈轻,好得也愈来愈快。
到第六次,杜杀开了门——
屋子里已不再是狗。
屋子里已是条小狼。
于是小鱼儿又躺到床上,吃药,不断地吃药。
有一天,哈哈儿来了,小鱼儿想笑,但笑不出。
哈哈儿笑道:“小鱼儿果然还躺在这里,哈哈,狼果然是不吃小鱼的。”
小鱼儿道:“笑伯伯,你莫要生气好么?”
哈哈儿道:“生什么气?”
小鱼儿道:“我实在想笑的,只是……我一笑全身都疼,实在笑不出。”
哈哈儿大笑道:“傻孩子,告诉你,笑伯伯我在笑的时候,身上有时也在疼的,但我身上愈疼,就笑得愈凶。”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为什么?”
哈哈儿道:“你可知道,笑不但是灵药,也是武器……最好的武器,我简直从未发现过一样比笑更好的武器。”
小鱼儿睁大眼睛,道:“武器……笑也能杀狼么?”
哈哈儿道:“哈哈,不但能杀狼,还能杀人。”
小鱼儿想了想,道:“我不懂。”
哈哈儿道:“你可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受伤?”
小鱼儿道:“我不知道,我……我已不害怕了,真的已不害怕了,这大概是因为我功夫不好,不能一刀就将它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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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19:25:29 | 只看该作者
24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屠娇娇道:“是呀,‘十大恶人'中,还有五个呢?”
司马烟笑道:“但以小弟看来,那五位也未必能比这五位恶多少,尤其是那位‘狂狮'铁战,严格说来,根本就不能名列‘十大恶人'之一。”
屠娇娇道:“狂狮若是狂起来,当真是六亲不认,见人就打,就连他的儿子,都被逼得非和他打一场不可,但真被打死,却没有半个,何况,他还有不狂的时候。”
哈哈儿笑道:“狂狮不行,那‘迷死人不赔命'的萧咪咪又如何?我瞧就算‘二十四孝'中的孝子若是被她迷上,也会把老子老娘全都卖了的。”
屠娇娇道:“萧咪咪的迷汤功夫虽到家,但真被她迷上的,也不过都是些十七十八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她若遇见李大嘴,还不是一口将她吃了。”
李大嘴冷冷道:“半男半女的人,她自然是迷不上的。”
哈哈儿赶紧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天下最凶最毒最恶的人,究竟是谁?难道是大庙里的老和尚不成?”
屠娇娇笑道:“咱们这些人,论凶、论毒、论恶,大家都差不多,谁也别想强过谁,所以说,到目前为止,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算是最恶的。”
李大嘴道:“哼,说了半天,原来是废话。”
屠娇娇也不理他,只管接着道:“现在虽没有,但马上就要有了。”
这句话说出来,每个人竟忍不住问道:“谁?”
屠娇娇眼珠一转,缓缓道:“就是那正在哭的孩子。”
这句话说出来,每个人又不禁为之一愣。
李大嘴终于哈哈大笑道:“你说他是天下最凶最恶的人……哈哈,嘻嘻,嘿嘿……呸!”
屠娇娇还是不理他,还是只管接着道:“这孩子现在是什么都不懂,咱们告诉他什么,他就听什么,咱们若说乌鸦是白的,他也不会说不是,是么?”
李大嘴道:“哼,又是废话。”
屠娇娇道:“他从小跟着咱们,眼睛瞧见的,都是咱们做的事,耳朵听见的,都是咱们说的话,他长大了不但是大坏蛋,而且是世上最大的坏蛋。你们不妨想想,他若将这恶人谷中每个人的坏花样全学会了,世上还有谁能比他更凶、更毒、更恶?”
哈哈儿笑道:“这样的人,只怕连鬼见了都要害怕。”
屠娇娇道:“这就对了,连鬼见了都怕的人,若是到了江湖中去,又当如何?”
哈哈儿拍掌大笑道:“哈哈!那不搞得天下大乱才怪。”
屠娇娇缓缓道:“正是要搞得天下大乱,咱们被人逼到这里,谁没有一肚子气?这孩子正是天赐给咱们,要他来为咱们出气的!”
听到这里,就连阴九幽面上也不禁泛起一丝笑容,点着头道:“好主意!”
哈哈儿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不禁拍掌道:“哈哈!除了小屠外,还有谁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于是恶人谷中就多了个小孩子。每个人都将他唤作:小鱼儿。
因为他的确是条漏网的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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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哈哈儿看了看燕南天倒下的身体,突然大笑道:“各位也莫要争了,我有了个好主意。”
屠娇娇道:“你又有什么好主意?”
哈哈儿道:“咱们若让燕大侠痛快地死了,岂非辜负燕大侠一番美意?自然要请燕大侠慢慢地享受享受死前的滋味,也不枉燕大侠结交咱们一场。”
阴九幽不等他说完,便已笑道:“妙极,果然妙计。我正好要他尝尝‘阴风搜魂手'的滋味,保险他直到下辈子投胎还忘不了。”
屠娇娇笑道:“我‘销魂美人功'的滋味,也不比你差。”
李大嘴怪叫道:“我的‘刮骨刀'难道就差了么!”
屠娇娇笑道:“还得请杜老大来,他的‘血手钻心'和咱们哈哈儿的‘伐髓洗脑',这两种滋味,才真是要人难以消受的。”
哈哈儿道:“哈哈,既是如此,谁先动手?”
屠娇娇道:“你出的主意,你先动手吧。”
哈哈儿大笑道:“好。”
笑声中伸出手掌,往燕南天脑后轻轻抚摸过去。
夜色更深,生龙活虎般的燕南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只要是稍有心肝的人,便不忍描述他此刻的模样。
哈哈儿道:“哈哈,我已出手六次,现在又轮到李兄了。”
李大嘴道:“不行不行,我不出手了。”
哈哈儿笑道:“若不出手,便是认输了。”
李大嘴怒道:“此人十成已死了九成,纵然是才出世的婴儿打他一拳,他也活不了啦,你为何要我出手?”
阴九幽冷冷道:“那也未必。”
李大嘴道:“好,好,既是如此,你出手吧。”
阴九幽道:“轮到我时我自会出手的。”
李大嘴怒道:“你明知已轮不到你了,你……”
哈哈儿又笑道:“两位也莫要争执,不妨先找咱们那万神医来鉴定鉴定,瞧瞧这燕南天是否已再也出不得一丝气力。”
阴九幽冷笑道:“找谁来鉴定都无妨。”
李大嘴道:“我去找。”
片刻间他便将万春流带了回来,只见万春流瘦小精悍,目光深沉,枯瘦的面目上,绝无任何表情。
他走进来后,微微点头,便在奄奄一息的燕南天身侧坐了下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总算才将燕南天由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灵巧的手指,竟似未沾着燕南天的皮肉。
李大嘴不耐道:“此人怎样?”
万春流缓缓道:“此人肺经、脾经、心经、肾经、心包络经、三焦经、胆经、肝经,俱已残坏,十四经脉,已毁其八,此刻还能活着,已是奇迹。”
李大嘴笑道:“你瞧怎样?”
阴九幽道:“他只怕错了。”
万春流道:“武功我虽不及你,但对医道却有自信。”
阴九幽冷笑道:“自信?若非你那高明的医道,开封城一夕间也不会暴死九十七人,那些人是谁害了的,你忘了么?”
万春流冷冷道:“我杀的人虽多,但这几年来在此间救的人也不少,阁下刚来时,若非有万某在这里,只怕也活不到今日。”
阴九幽目中虽已射出火,但口中却说不出话来,他逃来此地,确是已伤重垂危,确是万春流救了他的性命。
恶人谷的确是少不了万春流的。
哈哈儿立刻笑道:“万神医法眼鉴定,自是不会错的,既是如此,你我就算不分,大家一起动手将燕南天杀了也罢。”
万春流沉声道:“且慢,在下正要请各位留下他的性命。”
阴九幽怒道:“你……你要救他?”
万春流神色不动,缓缓道:“伤势如此沉重而还不死的人,我生平还未见过,这样的人对各位完全无用,对在下却大有用处。”
李大嘴道:“有什么用处,难道你也想吃他?”
万春流道:“此人身上伤残不下三十处,正好作为我试验药草性能之用,在下若是试验成功,对各位也大有好处。”
阴九幽冷笑道:“纵有用处,但你试验成功,岂非也就将燕南天救活了?等到他伤势痊愈,你就该来救咱们了。”
万春流淡淡道:“此人纵被救活,也势必要成残废、白痴,各位若要取他性命,还是随时都可下手,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阴九幽哼了一声,再不说话,司马烟更从来未说话,只是望着哈哈儿,哈哈儿望着屠娇娇,屠娇娇笑道:“万神医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万春流冷冷道:“此人的三十处伤,最少可试出三十种药草之性能,这三十种药草,说不定就有一种将来能救各位的命。”
屠娇娇笑道:“万神医,你还等什么?这燕南天从头到脚,已全是你的。”
万春流面上也没有半分高兴之色,淡淡道:“多谢。”自怀中取出几粒药丸,塞入燕南天嘴里,让燕南天的唾沫将之化开,然后再慢慢流下去。
忽听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了过来。
李大嘴精神一振,笑道:“对了,还有那孩子。”
哈哈儿望着阴九幽,道:“如何?”
阴九幽道:“杀!”
屠娇娇突然道:“慢着!”
李大嘴皱眉道:“你又有什么事?”
屠娇娇道:“这孩子也杀不得!”
哈哈儿笑道:“此番倒是小屠的不是了,这孩子留下也是个祸胎,倒不如斩草除根,落个干净。”
屠娇娇也不答话,却反问道:“我且请教各位,咱们虽然都是恶人,但世上最凶最毒最恶的人究竟是谁,各位可知道么?”
哈哈儿大笑道:“哈哈,若论天下最恶的人,自然得算小屠了。”
屠娇娇笑道:“过奖,过奖,但……”
她还未说出下面一句话,李大嘴已怒道:“她算是什么?会玩两手不男不女的花样,也可算是天下最恶的人么?哼!她连人肉都不敢吃!”
屠娇娇笑道:“他说我不是天下最恶的人,我完全同意,但能吃几斤人肉就算是天下最恶的人么?我昔年瞧见一个赶骡车的,也能吃得下几斤人肉。”
李大嘴怒道:“以你说来,天下最恶的人是谁?”
哈哈儿道:“哈哈,对了,阴老九。”
屠娇娇道:“阴老九的确够阴,够狠,够毒,但他的凶恶已全摆在脸上,别人一瞧就知他是恶人,已先对他提防三分。”
哈哈儿道:“如此说来,他也不算。”
屠娇娇笑道:“自不算的,除非他能学到笑里藏刀的本事,要能一面在嘴里叫哥哥,一面在腰里掏家伙……”
哈哈儿道:“笑里藏刀……哈哈,小屠在说我了。”
屠娇娇笑道:“不错!哈哈兄生得一副弥勒佛的模样,当真是谁也瞧不出他是恶人,他就算将人卖了,别人还不知是被谁卖的。”
哈哈儿拍掌大笑道:“妙极妙极,我若真是天下最凶最恶之人,倒也不错,只可惜我一瞧见杜老大就害怕,看来还是他比我恶得多。”
哈哈儿瞧了司马烟一眼,道:“对了,还有司马兄,哈哈,‘穿肠毒药剑,杀人如捣蒜',这句话江湖中又有谁不知道?”
司马烟微微笑道:“小弟在江湖中虽也薄有恶名,但在‘十大恶人'面前,小弟却是麻绳穿豆腐,提也提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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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17:53:09 | 只看该作者
22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燕南天怒火早已升到咽喉,哪里还忍耐得住,狂吼一声,闪电般掠下,一脚踢开了房门。
屋子里连声惊呼,人影四散,李大嘴喝道:“给你吃吧!”竟举起那棺材,直掷过来。
棺材里香料落了一地,尸身也掉在地上。
黑暗中,只听哈哈儿狂笑道:“好,燕南天,算你狠,居然找到了咱们,但你莫忘了,孩子还在咱们手中,只要你追出来,哼哼!哈哈!哈哈!”
燕南天身形已扑起,听得这语声,颓然而落,心中更是悲愤填膺,他方才一时不能忍耐,又坏了大事。
月光自窗户外照进来,照着地上的尸身。这是孩子的母亲,那苍白而浮肿的脸,凌乱而无光的头发,被惨白的月光一映,真是说不出的恐怖凄凉。
燕南天惨然道:“二弟,我对不起你,我,我……我非但不能妥为照顾你的孩子,甚至连……连你们的尸身……”他语声哽咽,实已无法再说下去,他跺了跺脚,扶正棺材,俯身双手托起那尸身,小心地放回棺材去。他热泪盈眶,委实不忍再瞧他弟媳的尸身一眼。
他黯然闭起眼睛,喃喃道:“但愿你从此安息。”
冷月,寒棺,无边的黑暗,可怖的艳尸……
这尸身竟突然自燕南天怀中跃起!
只听“砰、砰、砰、砰”四响,这“尸身”双手双脚,都着着实实地击中了燕南天的身子。
燕南天纵是天大的英雄,纵有无敌的武功,无敌的机智,却怎么也想不到有此一惊人的变化。
他惊呼尚未出口,左肩“中府”、右肋“灵墟”、前胸“巨阙”、腹下“冲门”四处大穴已被击中。
这一代英雄终于仰天倒了下去。
那“尸身”已落地,咯咯大笑道:“燕南天呀燕南天,如今可知道我的手段!”
得意的笑声中,随手在头上扯了几扯,扯下了一堆乱发。月光,照着她的脸,那不是屠娇娇是谁。
灯光,忽然亮起。哈哈儿、李大嘴、阴九幽、司马烟全都现身而出,纵然是在灯光下,这几人的模样还是和恶鬼相差不多。
哈哈儿大笑道:“燕南天,你只当方才真是你找着咱们的么……哈哈,这不过是咱们的妙计而已,好教你自己送上门来。”
李大嘴怪笑道:“燕南天,你只当方才真是咱们怕了你么?哈哈,那只不过是咱们知道你必已难逃性命,又何苦费力与你动手!”几个人言来语去,得意的笑声,再也停不住。
燕南天叹息一声,闭起了眼睛,他知道自己此番再也难逃毒手了。
只听阴九幽道:“你们还等什么?难道还要等他再跳起来?”
屠娇娇叱道:“且慢!我出力最多,要杀他,该由我来动手才是。”
阴九幽冷森森道:“若是早听我的,他此刻早已死了,哪里还需费这许多手脚,我瞧你们还是让我动手吧。”
李大嘴大声道:“不行,你们不会杀人,一个杀不好他的肉就酸了,吃不得的,自然还是该我动手才是。”
几个人七嘴八舌,要争着动手——能令天下第一剑客死在自己手下,自然是极大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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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17:46:32 | 只看该作者
21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好。燕大侠请随我来。”
两人一先一后,走了出去,夜色正静静地笼罩着这恶人谷,月光下的恶人谷,看来更是平和、安静。司马烟走在洒满银光的街道上,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音,他脚步不停,走到长街尽头一栋孤立的小屋。
屋门半掩,有灯光透出。
司马烟道:“那孩子便在屋里,但望燕大侠抱出孩子后,立刻原路退回,燕大侠乘来的马车,已在谷口相候。”
燕南天情急如火,不等他话说完,就箭步蹿了进去。
屋子的中央,有张圆桌,那孩子果然就在圆桌上。
燕南天热血如沸,一步蹿过去,抱起孩子,惨然道:“孩子,苦了!”
一句话未说完,突然将那孩子重重摔在地上,狂吼道:“好恶贼!”
孩子?这哪里是什么孩子,这只是个木偶!但燕南天发觉时已太迟了,满屋风声骤响,数百点银光乌芒,已四面八方,暴雨般向他射了过来。暗器风声,又尖锐,又迅急,又强劲,显然这数百点暗器,无一不是高手所发,正是必欲将燕南天置于死地。这些暗器将屋子每一个角落全都占满,当真已算准了燕南天委实再没有可以闪避之地。
哪知燕南天狂啸一声,身子拔起,只听“哗啦啦”一声暴响,他身子已撞破了屋顶,飞了出去。
屋子四周暗影中,惊呼不绝,十余条人影,四下飞奔逃命,燕南天狂啸声中,身形如神龙夭矫,凌空而转。但听“咚砰、噗”几响,几声惨呼,一人被他撞上屋脊,一人被他抛落街心,一人被他插入屋瓦。
三个俱是脑袋迸裂,血浆四溅,立时毙命,但别的人还是逃了开去,眨眼间便逃得踪影不见。
燕南天跃落街心,厉声狂吼道:“如此暗算,岂能奈何燕某?若是想要燕某的命,何妨出来动手!”
吼声远达四山,四山回音不绝,只听“何妨出来动手……出来动手!动手!”之声良久不息。
燕南天龙行虎步,走过长街,叫骂不绝。但恶人谷中却没有一个人敢探出脑袋。孤身一人的燕南天,竟骇得恶人谷所有恶人没有一个敢出头,这是何等威风,何等豪气。但燕南天心中却无丝毫得意,他心中有的只是焦急、痛苦、悲愤。他脚步虽轻,心情却无比沉重。
谷中的灯光,不知在何时全都熄了,虽有星光月亮,但谷中仍是黑暗得令人心胆欲裂。
突然间,一道刀光,自黑暗的屋角后直劈而下。
这一刀显然也是刀法名家的手脚,无论时间、部位,都拿捏得准而又准,算准了一刀便可将燕南天的脑袋劈成两半。这一刀刀势虽猛,刀风却不厉,正也算准了燕南天绝难防范。哪知看来必定猝不及防的燕南天,不知怎地,身子突然一缩,刀光堪堪自他面前劈下,竟未伤及他毫发。
“当”,钢刀用力过猛,砍在地上,火星四射。
燕南天出手如电,已抓住了持刀人的手腕,厉喝道:“出来!我问你!”
突觉手上力道一轻,那只手虽被他拉了出来,却只是血淋淋一条断臂,那人竟以左手一刀砍下自己的右臂。好狠的人,他竟连哼也未哼一声。燕南天又惊、又急、又怒、又恨,取下钢刀,抛却断臂,随手一刀劈了出去,一扇门应手而裂。
但门里却瞧不见一条人影。燕南天有如疯狂,一间间屋子闯了过去,每间屋子里都瞧不见一条人影,他急得要疯,但疯又有何用。
他钢牙几已咬碎,双目已红赤,嘶声道:“好!你们躲,我倒要看你们能躲到几时!”
竟搬了张椅子出来,坐在街中央,月光,照着他身子,照着他身上的血,血一般的月光……
恶人谷中的若是恶鬼,燕南天便是镇鬼的凶神。
忽听一人大笑道:“这臭孩子又有什么了不起,你要,就还给你!”
燕南天狂吼而起,扑了过去。
只见黑暗中人影一闪,一件东西被抛了出来,看来正是个襁褓中的孩子,燕南天不由得伸手接过。
但他指尖方自触及此物,突然厉喝道:“恶贼,还给你!”
手掌一震,那包袱又笔直飞了回去,撞上墙壁,“轰”的一声,竟将那屋子炸崩了一半。
这襁褓中包的竟是包火药!
回声响过,四下又复静寂如死,燕南天想到自己方才若非反应灵敏,指尖触热,便将襁褓掷回,此刻岂非已被炸得粉身碎骨?他一死纵不足惜,但那孩子……燕南天捏紧拳头,掌心已满是冷汗。
毒计——恶人谷果然有层出不穷的毒计。纵是天大的英雄,只要稍一不慎,就难免死在此地。燕南天虽已逃过数劫,但他还能再逃几次?他精力终是有限,难道真能不眠不休,和他们拼到底?
突然间,他心中灵机一闪,暗道:“他们能利用这黑暗暗算于我,我难道不能利用这黑暗来搜寻他们?”
想到这里,燕南天又不觉精神一振,再不迟疑,微一纵身,也掠入黑暗里,消失不见。
这正是以牙还牙,以毒攻毒,一时间他纵然寻不着那孩子,但恶人谷中的恶人,也再难暗算他了。
燕南天身子潜行在黑暗中,就像蛇,就像猫——就算别人有着猫一般的耳朵,也休想听出他的声音;就算那人有着猫一般的眼睛,也休想瞧见他身影,有这样的敌人随时会到身畔,恶人谷怎不胆战心惊?
只是燕南天却也找不着他们。
每间屋子,似乎都是空的,人,竟不知到哪里去了。燕南天沉住气,一间间房子找了过去,他这才发觉这恶人谷里,屋子当真有不少。
夜,很静,很静。整个恶人谷,就像是座坟墓。
风,自山那边吹过来,已有了寒意。突然,风中似乎有了声音,有了种奇异的声音,似乎是人语。
燕南天的心一跳,屏息静气,潜行过去。
果然有极轻极轻的人语,自一栋屋子里传出来。
一人道:“小屠果然有两手,竟将这孩子弄睡着了。”
这人虽没有笑,却显然是哈哈儿的声音。
另一人道:“幸好有这孩子作人质,否则……”
忽听屠娇娇的语声道:“李大嘴,你要做什么?”
李大嘴轻笑道:“我瞧这女的尸身皮肉细嫩,倒和昔日我那老婆相似。”
屠娇娇道:“但这尸身已死了好几天了呀!”
李大嘴道:“只要保养得好,还是可以吃的。”
“好,你吃了她也好,这想必就是燕南天那厮的弟媳妇,你吃了她,也可替杜老大出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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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17:43:51 | 只看该作者
20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燕南天道:“哼!”
屠娇娇道:“但我也不妨告诉你,谷中的确没有江琴这个人,你必定是被人骗了,那人想必是叫你来送死的。”
哈哈儿大笑道:“可笑你居然真的听信了那人的话。哈哈!燕南天活了这么大,不想竟像个小孩子!”
忽听燕南天暴喝一声,道:“好恶贼!”
这一声大喝,宛如晴空里击下个霹雳,众人耳朵都被震麻了,屠娇娇失声道:“不好,这厮中气又足了起来,莫非杜老大的点穴手法,已被他方才在暗中行功破去了?”
燕南天狂笑道:“你猜得不错!”一句话未完,身子突然暴立而起,双臂振处,捆在他身上的十三道牛筋铁线,一寸寸断落,撒了满地。
阴九幽呼啸道:“不好,死鬼还魂了!”
短短七个字说完,话声已在十余丈外,此人自夸轻功第一,逃得果然不慢,却苦了别人。
只听“咕咚”一声,哈哈儿撞倒了桌子,在地上连滚几滚,突然不见了,原来已滚入了地道。
屠娇娇呼道:“好女不跟男斗,我要脱衣裳了!”
竟真的脱下件衣裳,抛向燕南天。燕南天挥掌震去衣裳,她人也不见了。
李大嘴逃得最慢,只得挺住,大笑道:“好,燕南天,李某且来和你较量较量!”
嘴里说着话,突然一闪身,到了杜杀背后,道:“不过还是杜老大的功夫好,小弟不敢和老大争锋。”
其实燕南天人虽站起,真气尚未凝聚,这几人若是同心协力,齐地出手,燕南天还是难逃活命。但他算准了这些人欺软怕硬,自私自利,若要他们齐来吃肉,那是容易得很,若要他们齐来拼命,却是难如登天。但见阴九幽、屠娇娇、哈哈儿、李大嘴,果然一个个全都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杜杀木头般站在那里。
燕南天真气已聚,目光逼视,却仍未出手,只是厉声道:“你为何不逃?”
“杜某一生对敌,从未逃过。”
“你居然敢和燕某一拼?”
“正是。”语声未了,身形暴起,衣衫飘飘,有如一团雪花,但雪花中却闪动着两只血红的掌影。
追魂血手。
无论招式如何,这声势已先夺人。
燕南天狂笑道:“来得好!”奋起双拳,直向那两只血掌击回去。杜杀心头不禁狂喜,要知他以“血手”威震江湖,只因他手掌上戴着的,乃是一双以百毒之血淬金炼成的手套。这手套遍布芒刺,只要划破别人身上一丝油皮,那人便再也休想活过半个时辰,当真是见血封喉,其毒绝伦。
而此刻燕南天竟以赤手来接,这岂非有如送死。
一声暴喝,一声惊呼。接着,“咔嚓”一响。
燕南天双拳明明是迎着“血掌”击出,哪知到了中途,不知怎地,明明不可能再变的招式,居然变了,杜杀掌力突然失了消泄之处,这感觉正如行路时突然一足踏空,心里又是惊惶,又觉飘飘忽忽。就在这时,他双腕已被捉住,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咔嚓”声响,他右腕已被生生折断。
燕南天不容他身形倒地,一把抓住他衣襟,厉声道:“谷中可有江琴其人?”
杜杀疼得死去活来,咬紧牙关,嘶声道:“没有就是没有!”
“我那孩子在何处?”
“不……不知道,你杀了我吧!”
“怜你也算是条硬汉,饶你一命!”
手掌一震,将杜杀抛了出去。
好杜杀,果然不愧武林高手,此时此刻,犹自能稳得住,凌空一个翻身,飘落在地居然未曾跌倒。他雪白的衣衫上已满是血花,左手捧着右手,嘶声道:“此刻你饶我,片刻后我却不会饶你!”
燕南天笑道:“燕南天几时要人饶过!”
杜杀跺脚道:“好!”转身踉跄去了。
燕南天厉声喝道:“先还我的孩子来,否则燕某将此谷毁得干干净净!”
喝声直上云霄,四下却寂无应声。燕南天大怒之下,“砰”地一脚将桌子踢得粉碎,“咚”的一拳,将粉壁击穿个大洞。他一路打了出去,桌子、椅子、墙壁、门、窗……无论什么,只要他拳脚一到,立刻就变得粉碎。方才那精致雅观的房子,立刻就变得一塌糊涂,不成模样,但恶人谷里的人却像已全死光了,没有一个露头的。
燕南天厉喝道:“好,我看你们能躲到几时!”
冲出门,身形一转,飞起一脚,旁边的一扇门也倒了,门里有两个人,瞧见他凶神般撞进来,转身就逃。
燕南天一个箭步蹿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后背。
那人一身武功也还不弱,但也不知怎地,此刻竟丝毫施展不出,乖乖地被燕南天凌空提起。暴喝声中,反臂一抡,那人脑袋撞上墙壁,雪白的墙壁上,立刻像是画满了桃花。另一人骇得脚都软了,虽还在逃,但未逃出两步,便“噗”地倒在地上,燕南天一把抓起。
那人突然大叫道:“且慢,我有话说。”
他还当这人要说出那孩子下落,是以立刻住手。
哪知这人却道:“我等与你有何仇恨,你要下此毒手?”
“恶人谷中,俱是万恶之徒,杀光了也不冤枉!”
“不错,我万春流昔年确是恶人,但却早已改过自新,你为何还要杀我?……你凭什么还要杀我?”
燕南天怔了半晌,喃喃道:“我为何要多杀无辜?我为何不能容人改过?恶人谷虽尽是恶人,也并非全无改过自新之辈。”
手掌刚刚放松,轻叱道:“去吧!”
那人挣扎着爬起,头也不回,一拐一拐地去了。燕南天瞧着他走出了门,长长叹息一声,喃喃道:“多杀无辜又有何用?燕南天呀燕南天,你二弟只有此一遗孤,你若不定下心神,熟思对策,你若还是如此暴躁,你二弟只怕就要绝后了,那时你纵然杀尽了恶人谷中的人,又有何用……”
一念至此,但觉火气全消,于是他也就发现了此间的许多奇异之处。
这是间极大的房子,四面堆满各式各样的药草,占据了屋子十之五六,其余地方,放了十几具火炉,炉火都烧得正旺,炉子上烧着的有的是铜壶,有的是铜锅,还有的是奇形怪状、说不出名目的紫铜器,每一件铜器中,都有一阵阵浓烈的药香传出。
燕南天流浪江湖多年,不但见多识广,而且对医药颇有研究,闲时荒山采药,也曾配制过几种独门伤药。但此间,这屋子里的药草,无论是堆在屋角的也好,煮在壶里的也好,燕南天最多也不过识得其中二三。
他这才吃了一惊:“原来万春流医道如此高明,幸好我未杀他,他若未改过,又怎会致力于济世活人的医术?”
浓烈的药香,化做一团团蒸气,弥漫了屋子,有如迷雾一般,平添了这屋子的神秘。突然间,一条人影被月光投落进来,月光下,一个高瘦的黑衣人,一步步走了过来,走入了迷雾。他脚步比猫还轻,动作比猫还轻,那一双眼睛,也比猫更狡黠,更邪异,更灵活,更明亮。
燕南天沉住了气,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黑衣人居然走进了这屋子,居然站到燕南天面前,他目中闪动着狡黠的光芒,嘴角也带着狡黠的微笑。
他拱了拱手,笑道:“燕大侠,你好。”
燕南天道:“哼。”
黑衣人道:“在下‘穿肠剑'司马烟!”
“原来是你!原来你已来了。”
“燕大侠还未来,在下便已来了,但燕大侠近日的故事,在下已有耳闻,所以燕大侠一来,此间便已知道。”
燕南天瞪着他,瞪了足足有半盏茶工夫之久,突然厉声道:“你凭什么认为燕某不敢杀你?这倒有些奇怪。”
司马烟笑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
燕南天皱眉道:“你是谁的使者?”
“在下奉命而来,要请问燕大侠一句话。”
燕南天动容道:“可是有关那孩子?”
“不错。”
燕南天一把抓住他衣襟,嘶声道:“孩子在哪里?”
司马烟也不答话,只是含笑瞧着燕南天的手,燕南天咬一咬牙,终于放松了手掌,司马烟这才笑道:“在下奉命来请问燕大侠,若是他们将孩子交回,又当如何?”
燕南天一震,道:“这个……”
“燕大侠是否可以立刻就走,永不再来?”
“为了孩子,我答应你。”
“一言既出。”
“燕某说出来的话,永无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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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17:22:10 | 只看该作者
19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一盏灯,灯光照着燕南天的脸。燕南天只觉得这盏灯似乎在他眼前不停地旋转,他想伸手掩住眼睛,但手脚却丝毫不能动弹。他头疼欲裂,喉咙里更似被火烧一般,他咬一咬牙用力瞪眼,瞧着这盏灯——灯哪里在转?
于是他瞧见灯光后的那张笑脸。
哈哈儿大笑道:“好,好,燕大侠果然醒来了,这里有几位朋友,都在等着瞧瞧天下第一神剑的风采。”
燕南天也已瞧见高高矮矮的几条人影,但灯火刺着他的眼睛,根本瞧不清这几人长得是何模样。
只听哈哈儿笑道:“这几位朋友,不知道燕大侠可认得么?哈哈,待在下引见引见,这位便是‘血手'杜杀。”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二十年前,杜某便已见过燕大侠一面,只可惜那一次在下身有要事,来不及领教燕大侠的功夫。”
这人身子又瘦又长,一身雪白的长袍,双手缩在袖中,面色苍白,白得已几乎如冰一般变得透明了。
燕南天忍着头疼,厉声狂笑道:“二十年前,我若不是看你才被‘南天大侠'路仲远所伤,不屑与你动手,你又怎会活到今日?”
杜杀面色不变,冷冷道:“在下已活到今日,而且还要活下去,而燕大侠你却快要死了。”
哈哈儿大笑道:“但燕大侠临死之前,还能笑得出来,这一点倒和我哈哈儿有些相似——哈哈,这一位便是‘不吃人头'李大嘴,燕大侠可听说过么?”
一个洪亮的语声笑道:“久闻燕大侠铜筋铁骨,这一身肉想必和牛肉干一样,要细嚼慢咽,才能尝得出滋味,在下少时定要仔细品尝。”
哈哈儿笑道:“李大嘴怎地三句不离本行,我为你引见名满天下的燕大侠,你也该客气两句才对,怎地一张口就是要吃人肉。”
“我说燕大侠的肉好吃,这正是我李大嘴口中最最奉承的赞美之词,你们这些只会吃猪肉的俗人知道什么!”
“说起来,猪又脏又臭,的确没有人肉干净,我哈哈儿委实也要尝尝燕大侠的肉是何滋味,哈哈,却又怕燕大侠肉太粗了,哈哈哈……”
李大嘴道:“你又不懂了,粗肉有粗肉的滋味,细肉有细肉的滋味,和尚肉有和尚肉的滋味,尼姑肉有尼姑肉的滋味,那当真是各有千秋,各有好处。”
一个娇美的语声突然道:“和尚的肉你也吃过么?”
李大嘴道:“嘿,吃得多了,最有名的一个便是五台山的铁肩和尚,我整整吃了他三天……吃名人的肉,滋味便似特别香些。”
那娇美的语声笑道:“你到底吃过多少人?”
“可数不清了。”
“谁的肉最好吃?”
“若论最香最嫩的,当真要数我昔日那老婆,她一身细皮白肉……哈哈,我现在想起来还要流口水。”
哈哈儿大笑道:“好了好了,莫要说了,你们瞧燕大侠已气成如此模样……”
“正是,不可再让燕大侠生气,人一生气,肉便酸了,此乃我苦心研究所得,各位不可不知。”
哈哈儿又道:“这位便是‘不男不女'屠娇娇……”
那娇美的语声接口笑道:“我方才还替燕大侠端过菜,倒过酒,燕大侠早已认得我了,还用你来介绍什么!”
燕南天心头一凛,暗道:“原来方才那绿衣少女,竟然就是‘不男不女'屠娇娇,这恶魔成名已有二十年,此刻扮成十六七岁的少女,不想竟还能如此神似。”
杜杀的血手、李大嘴的吃人,都未能令这一代名侠吃惊,但屠娇娇这鬼神不知的易容术,当真令他变了颜色。
忽听一人道:“哈哈儿怎地如此啰唆,难道要将谷中的人全介绍给他不成,还不快些问话,问完了也好到阴间来与我做伴。”
话声缥缥缈缈,断断续续,第一句话明明在左边说的,第二句话听来便像是在右,别人说话纵然阴阳怪气,一口中气总是有的,但此人说话却是阳气全无,既像是大病垂死,更像是死人在棺材里说出来的。
就连燕南天都不禁听得寒毛直竖,暗道:“好一个‘半人半鬼'阴九幽,真的连说话都带七分鬼气。”
哈哈儿笑道:“哈哈,阴老九做鬼也不甘寂寞,燕大侠既已来了,你还怕他不去陪你。”
阴九幽道:“我等不及了。”
话声未了,燕南天忽觉一只手掌从背后伸进了他的脖子,这只手简直比冰还冷,燕南天被这只手轻轻一摸,已自背脊冷到足底。
李大嘴大喝道:“阴老九,拿开你的鬼手,被你的鬼手一摸,这肉还能吃么?”
阴九幽冷冷笑道:“你来动手也未尝不可,只是要快些。”
“血手”杜杀突然道:“且慢,我还有话问他。”
屠娇娇笑道:“问呀,又没有人拦着你。”
杜杀道:“燕南天,你此番可是为着杜某才到这里来的?”
燕南天道:“你还不配。”
杜杀居然也不动气,冷冷道:“杜某不配,谁配?”
“江琴。”
“江琴?谁听说过这名字?”
哈哈儿道:“哈哈,恶人谷中可没有这样的无名小卒。”
燕南天切齿道:“这厮虽无名,但却比你们还要坏上十倍,只要你们将这厮交出,燕某今日便放过你们。”
哈哈儿大笑道:“妙极妙极,各位可听到燕大侠说的话了么?燕大侠说今日要饶了咱们,咱们还不赶紧谢谢。”
话未说完,哈哈、嘻嘻、吃吃,各式各样的笑声,全都响起,一个比一个笑得难听。
燕南天沉声道:“各位如此好笑么?”
屠娇娇吃吃笑道:“你此刻被咱们用十三道牛索线捆住,又被杜老大点了四处穴道,你不求咱们饶你,反说要饶咱们,天下有比这更好笑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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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17:20:54 | 只看该作者
18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有支箭头,指着条曲折蜿蜒的山路,用尽目力,便可瞧出这条路正是通向四山合抱的山谷。
昆仑山势虽险绝,但这条路却巧妙地穿过群山。那恶人谷便正是群山围绕的谷底。
是以入谷的道路,非但不是向上,而且渐行渐下,到后来燕南天根本已不必拉车,反倒似车在推他。
山路愈来愈曲折,目力难见一丈之外。
突然间,眼前豁然开朗,四面穷山中,奇迹般现出了一片灯火,有如万点明星,眩人眼目。
江湖人心目中所想象的恶人谷,自然是说不出的阴森、黑暗,而此刻恶人谷中竟是一片辉煌的灯火。
但这灯火非但未使恶人谷的神秘减少,反而使恶人谷更增加了说不出的诡异。
恶人谷中到底是什么情况?
燕南天但觉自己的心,跳动也有些加速,这世上所有好人心中最大的秘密,此刻他立刻就要知道谜底了。
灯光下,只见一方石碑立在道旁。
入谷入谷,
永不为奴。
过了这石碑,道路突然平坦,在灯火下简直如镜子一般,光可鉴人,但燕南天却也知道,这平坦的道路,也正是世上最最险恶的道路,他每走一步,距离危险与死亡便也近了一步。
没有门,没有墙,也没有栏栅。
这恶人谷看起来竟是个山村模样,一栋栋房屋,在灯火的照耀下,竟显得那么安静、平和。在这安静平和的山村中,究竟藏有多少害人陷阱,多少杀人的毒手?
燕南天挽着大车,已淌着汗珠,他此刻已入了恶人谷,随时都可能有致命的杀手向他击出。
道路两旁,已有房舍,每一栋屋,都造得极精巧,紧闭的门窗中,透出明亮的灯火。
突然间,前面道路上,有人走了过来。
燕南天知道,就在这瞬息之间,便将有源源不绝的毒手、血战来到。
哪知走过的两个人,竟瞧也未瞧他一眼,两人衣着都是极为华丽,竟扬长自燕南天身旁走过。燕南天的眼睛都红了,也未瞧清他们的面容,只见道路上人已愈来愈多,但竟没有一个人瞧他一眼。
他走入这天下武林中人视为禁地的恶人谷,竟和走入一个繁华而平静的镇市毫无不同。
燕南天脑中一片迷乱,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他平生所遇的凶险疑难之事,何止千百,却从未有如此刻般心慌意乱。他平生所闯过的龙潭虎穴,也不知有多少,但不知怎地,无论多凶险之地,竟似乎都比不上这安静平和的恶人谷。
车厢中,有婴儿的啼哭声传了出来,燕南天深深吸了口气,定下心神,便瞧见前面有扇门是开着的。
门里,似有酒菜的香味透出。
燕南天大步走了进去。
典雅的厅房中,摆着五六张雅致的桌子,有两张桌子上,坐着几人浅浅饮酒,低低谈笑。这开着的门里,竟似个酒店的模样,只是看来比世上任何一家酒店都精致高雅得多。
燕南天抱着婴儿进去,找了张桌子坐下,只见这酒店里竟也毫无异样,饮酒的那几人,衣衫华丽,谈笑从容,哪里像是逃亡在穷山中的穷凶恶极之辈?燕南天更是奇怪,却不知愈是大奸大恶之人,表面上愈是瞧不出的。若是满脸凶相,别人一见便要提防,哪里还能做出真正的恶事?
忽见门帘启动,一个人走了出来,这人矮矮胖胖,笑脸圆圆,正是和气生财的酒店掌柜。
燕南天沉住了气,端坐不动。
这圆脸胖子已笑嘻嘻走了过来,拱手笑道:“兄台远来辛苦了。”
燕南天道:“嗯。”
那圆脸胖子笑道:“三年前闻得兄台与川中唐门结怨,在下等便已盼兄台到来,不想兄台却害得在下一直等到今日。”
燕南天道:“哦?”
这时他心里才知道这些人已将自己错认为“穿肠剑”司马烟了,但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那圆脸胖子挥了挥手,一个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绿衣少女,姗姗走了过来,秋波向燕南天一瞟,万福道:“您好!”
燕南天道:“哼,好。”
那圆脸胖子大笑道:“司马先生远来,没有心情与你说笑,还不快去为司马先生热酒,再去为这位小朋友喂碗浓浓的米汤。”
那少女娇笑道:“好可爱的孩子……”
眼波转动,又向燕南天瞟了一眼,燕子般轻盈,娇笑着走了。
燕南天目光凝注着那圆脸胖子,暗道:“此人莫非便是‘笑里藏刀,笑弥陀'……瞧他笑容如此亲切,对孩子也如此体贴,又有谁想得到他一夜之间,便将他恩师满门杀死,为的只不过是他那小师妹,骂了他一声‘胖猪'而已。”
思念之间,那少女竟又燕子般飞来,已拿来一盘酒菜,酒香分外清冽,菜色更是分外精美。
那圆脸胖子笑道:“兄台远来,想必饿了,快请用些酒菜,再谈正事。”
燕南天道:“嗯。”
他口里虽答应,但手也不抬——他若是抬手,便为的是要杀人,而绝不会是为着要喝酒吃菜。
那圆脸胖子笑道:“别人只道我等在此谷中,必定受罪吃苦,却不知有这许多聪明才智之士在一起,怎会吃苦?此间酒菜之精美,便是皇帝只怕也难能吃到,这做菜的人是谁,只怕兄台万万想不到的。”
圆脸胖子道:“兄台可曾听说,昔日丐帮中有位‘天吃星',曾在半个时辰中,毒死了丐帮七大长老……”
“啪”地一拍桌子,大笑道:“这当真是位大英雄、大豪杰呀,做菜的人便是他!”
燕南天暗中吃惊,面上却淡淡道:“噢。”
那圆脸胖子突然大笑道:“司马兄果然不愧我辈好手,未弄清楚前,绝不动箸,其实司马兄你未来之前,在下等已将司马兄视为我辈兄弟一般……”
举起筷子,对每样菜都吃了一口,笑道:“喏……司马兄还不放心么?”
燕南天暗中忖道:“他们既然将我认做司马烟,正是我大好机会,我得利用此良机,先将那恶贼江琴的下落打听确实,再出手也不迟,此刻我若坚持不吃,岂非要动人怀疑?何况,他们既将我当作司马烟,就绝不会下毒害我。”
此刻他算来算去,都是吃比不吃的好,当下动起筷子,道:“好!”立刻就大吃起来。
几样菜果然做得美味绝伦,燕南天立刻就吃得干干净净——想到吃饱也好动手,他吃得自然更快。
那圆脸胖子笑道:“‘天吃星'手艺如何?”
“好!”
“这位小朋友的米汤想必也快来了。”
“愈快愈好。”
“等这位小朋友吃完米汤,燕大侠你就可出手了。”
燕南天倏然变色,道:“你……你说什么?”
那圆脸胖子哈哈大笑道:“燕大侠名满天下,又生得如此异相,我哈哈儿纵是瞎子,也认得出燕大侠的,哈哈,方才我故意认错,只不过是先稳住燕大侠,否则燕大侠又怎肯放心吃‘天吃星'以独门迷药作配料的酒菜?哈哈……”
燕南天怒喝道:“好个恶贼!”
飞起一脚,将整张桌子都踢得飞了出去。
那哈哈儿身子一缩,已在一丈开外,大笑道:“燕大侠还是莫要动手的好,否则药性发作更快,哈哈,哈哈……”
燕南天只觉身子毫无异状,还怕他是危言耸听,但暗中一提气,一口真气果然懒懒地提不起。
他又惊又怒,飞扑了过去,铁掌挥出。
那哈哈儿却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但燕南天铁掌还未挥出,身子便已跌落下来,四肢竟突然变得软绵绵,那千斤神力却不知到哪里去了。他耳畔只听得哈哈儿得意的笑声,那婴儿悲哀的啼哭……笑声与哭声却似乎离他愈来愈远……
渐渐,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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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17:07:10 | 只看该作者
17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满天银光突又飞来,接着“呛”的一声震耳龙吟。
只见三个蓝衣道人,单足跪地,三柄剑交叉架起,替那人挡住了燕南天的一剑,那人却已骇得晕了过去。
燕南天虎立当地,须眉皆张,厉声道:“接剑的是四鹫,还是三鹰?”
那道人道:“四鹫,足下怎知……”
燕南天厉声笑道:“当今天下,除了昆仑七剑外,还有几人能接得住某家这一剑?”
那道人道:“当今天下,除了燕南天大侠外,只怕也再无一人能令贫道兄弟三人,同时出手招架一剑!”
燕南天笑声忽顿,喝道:“但昆仑七剑为何要向燕某下如此毒手,却令燕某不解。”
那道人苦笑道:“贫道等守在这里,本是为阻挡一个投奔恶人谷的人,贫道委实想不到燕大侠也会到这恶人谷来。”
燕南天这才收回长剑,他长剑方自收回,那三个道人掌中剑便已“当”地垂落在地,双臂似是再也难以提起。
“你等要阻挡的人是谁?”
昆仑道人道:“司马烟。”
“你等怎知这恶贼要来此间?”
“川中八义一路将他追到这里,这三位便是川中八义中的大义士杨平、三义士海长波、七义士海金波……”
“川中八义”在江湖中端的是赫赫有名,燕南天转目望去,只见这三人果然风骨棱棱,气宇轩昂——虽然方自地上爬起,却无狼狈之态。
那川中八义之首杨平,国字脸,通天鼻,双眉斜飞入鬓,更是英气逼人,此刻微一抱拳躬身道:“晚辈们直将那恶贼追到和阗河畔,才将他追丢了,若是被他逃入恶人谷去,晚辈们实是心有不甘,是以才将四位道长请了出来,守在这里,哪知……哪知却……遇见了燕大侠。”
海长波苦笑道:“晚辈们方才虽已瞧出前辈形貌不同,但素知那厮精于易容,晚辈们实将此人恨之入骨,是以……”
燕南天颔首道:“难怪你等出手那般狠毒,对付这恶贼,出手的确是愈毒愈好。”
昆仑四子之首,藏翼子忍不住问道:“但……但燕大侠却不知怎会来到这里?”
燕南天道:“某家正是要到恶人谷去。”
昆仑四子、川中三义齐地一怔。
藏翼子动容道:“燕大侠豪气干云,晚辈们久已深知,只是……恶人谷恶人云集,古往今来,只怕从未有过那许多恶人聚在一起,更从未有一人敢孤身去面对那许多恶人,燕大侠……还望三思。”
燕南天目光火炬一般,遥望云雾凄迷的山谷,沉声道:“男儿汉生于世,若能做几桩别人不敢做的事,死亦何憾!”
昆仑四子对望一眼,面上已有愧色。
杨平道:“但……据在下所知,这二十年来,在江湖中凶名最著的十大魔头,最少有四人确实已投奔谷中……”
海长波道:“只怕还不止四个……‘血手'杜杀、‘笑里藏刀,笑弥陀'哈哈儿、‘不男不女'屠娇娇、‘不吃人头'李大嘴……”
燕南天皱眉道:“李大嘴?可是那专嗜人肉的恶魔?”
海长波道:“正是那厮,别人叫他‘不吃人头',正是说他除了人头外,什么都吃,他听了反而哈哈大笑,说他其实连人头都吃的。”
燕南天怒道:“如此恶徒,岂能再让他活着!”
海长波道:“除了这四人外,那自命轻身功夫天下无双、从来不肯与人正面对敌,专门在暗中下毒手的阴九幽,据说也逃奔入谷。”
燕南天动容道:“哦!‘半人半鬼'阴九幽也在谷中么?他暗算少林俗家弟子李大元后,不是已被少林护法长老们下手除去了么?”
海长波道:“不错,江湖中是有此一传说,但据深悉内幕之人言道,少林护法虽已将这‘半人半鬼'的恶魔困在阴冥谷底,但还是被他逃了出去,此事自然有损少林派声威,是以少林弟子从来绝口不提。”
燕南天长叹道:“昔日领袖武林的少林派,如今日渐没落,只怕正是因为少林弟子一个个委实太爱面子。”
藏翼子慨然道:“要保持一派的声名不坠谈何容易。”他这话自然是有感而发——昆仑派又何尝不是日渐凋零。
杨平又道:“这几个无一不是极难对付的人,尤其是那‘不男不女'屠娇娇,不但诡计多端,而且易容之术已臻化境,明明是你身畔最亲近的人,但说不定突然就变成了他的化身,此人之逃奔入谷,据说并非全因避仇,还另有原因。”
燕南天道:“无论他为了什么事逃入恶人谷,无论他易容多么巧妙,反正某家此次入谷,乃是孤身一人,无论他扮成什么人的模样,都害不到我……哈哈,难道他能扮成出世不到半个月的婴儿不成?”
杨平展颜笑道:“不错,此番燕大侠孤身入谷,他纵有通天的手段,只怕也是无所用其计了,但……不过……”
燕南天不等他再说话,抱拳道:“各位今日一番话,的确使燕某人获益匪浅,但无论如何,燕某人势在必行……燕某就此别过。”
众人齐地脱口道:“燕大侠,你……”
燕南天再也不瞧他们一眼,挽过大车,立刻放步而行。
众人面面相觑,默然良久。
藏翼子终于叹道:“常听人言道燕南天武功之强,强绝天下,贫道还不深信,但今日一见……唉,唉……”
杨平动容道:“他武功虽高,还不足深佩,小弟最佩服的乃是他的干云豪气,凛然大义,当真令我辈愧煞。”
海长波望着燕南天身影消失处,喃喃道:“但愿他此番入谷,还能再出来与我等相见……”
山路更见崎岖,但燕南天拉着辆大车放足而行,竟毫不费力,他臂上又何止有千斤之力。
沉沉的暮色,凄迷的云雾中,突然现出一点灯火。那是盏竹灯制成的孔明灯,巧妙地嵌在山石间避风处,在这阴冥的穷山恶谷中,碧磷磷的看来有如鬼火一般。
鬼火般的灯火光照耀下,山石上竟刻着两行字。
入谷如登天,
来人走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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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17:04:51 | 只看该作者
16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那酒保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跑,燕南天喝下第二十八碗酒时,他已乖乖地将棺材运了回来。
燕南天红着眼睛,自车厢中将江枫和花月奴尸身捧出来,捧入棺材里,每件事他都是亲手做的。他不许别人再碰他二弟一根手指。
然后,以赤手钉起了棺盖。他将一枚枚铁钉钉入木头里,就像是钉入豆腐里似的。
那酒保眼睛更发直了,也不知今天撞见的是神是鬼。
面对棺木,燕南天又连尽七碗。他没有流泪,但那神情,却比流泪还要悲哀。手里端着最后一碗酒,他呆呆地站着,直过了几乎有半个时辰,然后,燕南天终于缓缓道:“二弟,我要你陪着我,我要你亲眼瞧着我将你的仇人一个个杀死!”
夕阳满天,照着太原大街上最大的一面招牌,招牌上三个大金字,闪闪发着光,这三个字是:千里香。
千里香可真是金字招牌,山西人个个都知道。千里香卖出来的香料,那是绝不会有半分掺假的。
黄昏后,千里香铺子里十来个伙计,正吃着饭,大街上行人熙来攘往,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突然一辆大车直驰而来,驶过长街,赶车的一声吆喝,宛如霹雳,这大车已笔直闯入千里香店铺里。伙计们惊怒之下,纷纷扑了过来,只见那赶车的大汉一跃而来,也不知怎地,十来个伙计但觉身子一麻,全都不能动了,眼睁睁瞧着他将一坛上好的香料,全都塞到两口棺材里去。
片刻后那大汉便又赶车子疾驶而出,口中喝道:“半个时辰后你等便可无碍,香料银价,来日加倍奉还!”
大街上的人,竟都被这大汉的神气所慑。满街人竟没有一个敢拦住这辆车马。
下午,瓜田里散发出象征着丰收的清香。一个农家少妇,懒洋洋地坐在瓜田旁,树荫下。
她半敞着衣襟,露出了那比瓜田里的瓜还要成熟的胸膛,正以比瓜汁还甜的乳汁,喂着怀抱中的婴儿。凉风入怀,她似乎已要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的胸膛。农村中本也有不少轻薄的小伙子,她平日也被人瞧得不少,儿子都有了的人,哪里还会在乎这些,但此刻,她却觉得这双眼睛似是分外不同。她不由自主张开了眼,只见旁边一株树下,果然有个陌生的大汉,这大汉身躯并不甚雄壮,衣衫也不甚堂皇,面目间更带着几分憔悴之色,但不知怎地,看来却威风得很。奇怪的是这条大汉,怀里却抱着个婴儿。
这少妇虽觉得有些奇怪,也不理会,又自垂下了头,只听那大汉怀抱中的婴儿,突然啼哭起来,哭声倒也洪亮。她才做妈妈没多久,心中正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听得这哭声,忍不住又抬起头,这一次她便发觉那大汉盯着她胸膛的那双眼睛里,并没有什么色迷迷的神情,却充满恳求之意,不禁一笑,道:“这孩子的娘不在么?”
那大汉摇头道:“不在。”
少妇沉吟半晌,道:“看来他是饿了。”
那大汉点头道:“是饿了。”
少妇瞧了瞧自己怀中的婴儿,突然笑道:“把你的孩子抱过来吧,我来喂他,反正这几天我吃了两只鸡,*正足,咱们小妞儿也吃不了。”
那大汉威武的面上,立刻露出喜色,赶紧道:“多谢。”将孩子抱了过去。
只见这孩子胎毛未落,出生最多也不过几天,那细皮嫩肉的小脸上,却已有了条刀痕。
那少妇不禁皱眉道:“你们带孩子真该小心些,这孩子的娘也真是,竟放心把这么小的孩子交给你一个大男人。”
那大汉惨然道:“这孩子的娘已死了。”
少妇愣了一愣,伸手抚摸着这孩子的小脸,黯然叹道:“从小就没有娘的孩子,真是可怜。”
那大汉仰天长长叹息了一声,垂目望向孩子,心里也正有说不出的悲哀,说不出的怜惜。这孩子生来似乎就带有厄运,初生的第一天,就遇着那么多凶杀、死亡,他这一生的命运,似乎也注定要充满灾难,可怜他什么也不知道。此刻,他那张小脸上,反似充满了幸福的微笑。
和阗河滚滚的河水,在七月的残阳下发着光。
到了上游,河水双分,东面的一支便是玉龙哈什河,水流处地势更见崎岖险峻,激起了奔腾的浪花。沿着玉龙哈什河向上游走,便入了天下闻名、名侠辈出,充满了神秘传说的昆仑山区。
此刻,虽仍是夏季,残阳也犹未落,玉龙峰下,已宛如深秋,风在呼号,却也吹不开那阴森凄迷的云雾。燕南天终于来到了玉龙峰下,人既憔悴马更疲乏,就连车轮在崎岖的山路上,也似乎滚不动了,巨大的山影,沉重地压在车马上。
燕南天左手提着缰绳,右手怀抱着婴儿,一阵阵恼人的香气自车厢中传出来,刺得他几乎想吐。婴儿却又已沉睡了,这小小的孩子,竟似也习惯了奔波困苦。
燕南天无限怜惜地瞧着他,嘴角突然现出一丝微笑,喃喃道:“孩子,这一路上你可真是吃了不少人的奶,从中原,一路吃到这里,除了你,大概没有别的孩子能……”
说到“能”字,语声突然顿住,身子也突然凌空跃起,就在他身子离开车座的一刹那间,只听“笃,哧,噗”十几声响,十几样长短不齐,形式各异的暗器,俱钉入了他方才坐过的地方。
燕南天凌空翻身,左手已勒住了车马,人却藏到马腹下,他怕的不是自己受伤,而是怀抱中的婴儿。
这一跃、一翻、一勒、一藏,当真是矫如游龙,快若惊鸿,山麓阴影中,已有人忍不住失声叫道:“好功夫!”
燕南天怒喝道:“暗箭伤人的是……”
“谁”字还未出口,那匹马突然惊嘶一声,人立而起,马身上箭也似的喷出了十几股鲜血。
燕南天想也不想,铁掌扫出,“砰、砰”两响,套马的车轭立断,负伤的马,笔直蹿了出去。燕南天跟着又是一拳击出,又是“砰”的一响,车厢生生被击破个大洞,健马长嘶未绝,他右手将婴儿自洞口送到车厢里去,又是数十点寒光,已暴雨般射向他身上。
他身子也已冲天而起,只听“哧、哧、哧”,风声不绝,数十点暗器,都自他足底扫过。
应变若有丝毫之差,自己纵不负伤,那婴儿也难免丧命;婴儿纵不丧命,大车也难免要被那匹马带得自他身上碾过。
健马倒地,燕南天身形犹在空中。
只见银光乍起,七八道剑光,有如天际长虹般,自暗影中斜飞而出,上下左右,纵横交错。哪知他身在空中,力道竟仍未消竭,双臂一振,身子突然又向上蹿起了七尺,剑光又自他脚底擦过。
但闻“叮当”龙吟之声不绝,七八柄剑收势不及,都撞在一起,剑光一合便分,七八个人都远远落到一边,暮色中虽瞧不清楚,但蒙眬望去,这七八人中,竟有四个是出家的道人。
燕南天双足一蹬,方自掠到车顶,竟又箭也似的蹿了出去,双掌如风,当头向一个蓝衫道人击下。他眼见这几个人话也不说,便下如此毒手,此刻下手自也不肯留情,这双掌击下,力道何止千钧。
那道人本待举剑迎上,但心念一转,面色突然大变,身形后仰,竟不敢招架,向后倒蹿而去。
燕南天剑光竟似绵绵不尽,跟着身子追去。
那人心胆皆丧,拼命一剑迎上。
只听“叮”的一声,双剑相击,两口剑本是同炉所炼,但不知怎地,那人掌中的剑,竟已被燕南天砍成两段。
那人身子落地,就地几滚,燕南天高吭长啸,剑光如雷霆闪电,直击而下,这一剑之威,当真可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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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金猿星神色不变,缓缓道:“我若不知道,这些话就不说了。”
燕南天吼道:“他在哪里?说!”
金猿星身子虽被他悬空提着,但神情却比站在地上还要笃定,瞧着燕南天微微一笑。
燕南天瞧着他那张微笑的脸,一字字缓缓道:“你若不说,我佩服你。”
他若说要把金猿星宰了、剁了、大卸八块,金猿星都不害怕,只因金猿星明知他还未打听出江琴的下落之前,是绝不会将自己杀死的,但此刻他说的是这句话,金猿星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道:“我……我说了又如何?”
燕南天道:“你说了,我便挖出你一双眼睛!”
沈轻虹听得几乎失声叫了出来,暗道:“这燕南天怎地如此不解人情,人家说了,他还要挖人眼睛,这样一来,金猿星想必是万万不肯说出来的了。”
哪知他心念还未转变,金猿星已长长叹了口气,道:“虽然没有眼睛,但只要能活着,也就罢了。”
燕南天道:“说吧!”
金猿星道:“只是我说出了,你也未必敢去。”
燕南天怒道:“普天之下,还没有燕某不敢去的地方!”
金猿星眼睛半睁半闭,脸上似笑非笑,缓缓道:“那江琴不是呆子,明知我‘十二星相'杀人不过如同踩死只蚂蚁,他拿了‘十二星相'的银子,难道不怕脑袋搬家?他如此大胆,只因他早已有投奔之地,拿这银子,正是要用做路费,而他那投奔之地,‘十二星相'加在一起,也不敢走近那地方半步。”
燕南天厉声狂笑,道:“移花宫?……某家正要去的。”
金猿星道:“当今天下,也未必只有移花宫是武林禁地。”
“除了移花宫还有哪里?”
“昆仑山,恶人谷……”
他这六个字还只说出五个,站在一旁出神倾听的沈轻虹,神色大变,身子也已颤抖,大声道:“燕大侠,你……你去不得!”
燕南天须发皆张,目光逼视金猿星,厉声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我话已说出,信不信都由得你了。”
沈轻虹颤声道:“那恶人谷乃是天下恶人聚集之地,那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十恶不赦,满手血腥,没有一个不是被江湖中人恨之入骨,但那许多恶人聚在一起,别人纵然恨不得吃他们的肉,也没有人敢走近恶人谷一步,就连昆仑七剑、少林四神僧、江南剑客,都也……也不敢……”
燕南天沉声道:“燕南天既非少林神僧,也非江南剑客!”
沈轻虹道:“我知道燕大侠你剑术当代无双,但那恶人谷……那谷中成千成百,也不知究竟有多少的恶人……”
燕南天大喝道:“义之所在,燕某何惧赴汤蹈火!”
沈轻虹大声道:“但说不定这根本是金猿星故意骗你的,他已对你恨之入骨,所以要你到那恶人谷去送……送……”
他虽未将“死”字说出口来,其实也等于说出了一样。
燕南天仰天笑道:“恶人谷纵是刀山火海,也未必能要了燕南天的命!”
沈轻虹怔了一怔,苦叹一声,黯然无语。
金猿星亦自叹道:“好!燕南天果然是英雄!竟连恶人谷也敢闯上一闯,你此去纵然有去无还,也必将博得天下武林佩服!”
燕南天道:“你还有何话呢?”
金猿星道:“没有了,拿我的眼珠去吧!”
一声惨呼,金猿星一双精光四射的火眼,已变成两个血窟窿,燕南天随手将他抛在沈轻虹面前,道:“此人交给你了!”话声未了,人已去远。
那雷啸虎横卧在血泊中,身子下压着那条巨犬,一人一犬,都已奄奄一息,连指头都不会动了。
沈轻虹瞧了瞧他,目光移向金猿星,恨声道:“你金猿星纵然一世聪明,今日却做了件笨事。”
金猿星方才虽已疼得昏过去,此刻却已醒来,就像是有鬼在后面推着他似的,他竟能忍住疼,自怀中摸出一包药,塞在眼眶中,口中竟也还能说话,颤声道:“我笨?”
“燕南天虽未取你性命,但将你送到我手中,我还会饶你?……你此刻纵有灵药治伤,又有何用!”
“自然有用,我死不了的!”
“还有谁能救你?”
“我自己。”
“沈某倒要瞧瞧你如何能救你自己……”喝声中,手掌直拍金猿星天灵。
金猿星大声道:“那镖银你不想要了么?”
沈轻虹手掌立刻在空中顿住。
金猿星咬紧牙关,哈哈大笑道:“我早就算准你不敢动手杀我的,你若想要镖银,只有我能给你,除非你有这胆子不要镖银。”
沈轻虹手掌不停颤动,几次想要击下,几次都顿住,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收回手掌,道:“算你赢了。”
这一批镖银委实关系整个“三远镖局”的命运,沈轻虹一生从不负人,又怎能辜负对他义重如山的三远镖主?
金猿星疯狂般笑道:“沈轻虹,如今你可知道了吧!无论谁想杀我,都没有那么容易!”
夜色已深,小镇上灯火阑珊。就连那太白居中的酒鬼,都已踉跄着脚步,互相携扶着散步去了,那酒保揉着发红的眼睛,正待上起店门。突然间,只见一辆马车自街头走过来,拉车的却不是马,而是个人——正是那骗了人家一千两银子的大汉。
自门里透出来的昏黄灯光中望去,只见这大汉满身鲜血,满面杀气,看来有几分似恶鬼,又有几分似天神。
这酒保骇得脸都白了,方自躲回去,这大汉已拉着车到了门口,要两匹马才拖得动的大车,在他手里,竟似轻若无物。
燕南天将大车靠在墙上,怀抱熟睡的婴儿,大步走进店里,那店伙壮起胆子,赔笑道:“大……大爷要……要什么酒?”
燕南天眼睛一瞪,喝道:“谁说我要酒?”
酒保怔了怔,道:“大爷不……不要酒,要什么?”
燕南天道:“米汤!”
酒保更怔住了,苦着脸道:“小店不……不卖……”
燕南天“啪”地一拍桌子,大声道:“先去煮几碗浓浓的米汤,再拿酒来。”
这酒保骇得胆子都快破了,哪里还敢说“不”字。
婴儿喝了米汤,睡得更沉了,燕南天喝着酒,目中神光却更惊人,那酒保连瞧也不敢瞧他一眼。
虽然不敢瞧,却偷偷数着——不到一盏茶时间,燕南天已用海碗喝下了十七碗烈酒。
那酒保骇得吐出了舌头,几乎缩不回去。
忽见燕南天摸出两锭银子,抛在桌上,大声道:“去替我买些东西来。”
“大……大爷要买什么?”
“棺材!两口上好的棺材!”
那酒保骇得几乎一个筋斗跌了下去,虽张开了嘴,却过了半晌还说不出话,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燕南天又一拍桌子,两锭银子突然跳了起来,竟不偏不倚,跳进酒保怀里,燕南天喝道:“棺材,两口上好的棺材,听到了么?”
“听……听……听……”
“听到了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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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16:43:58 | 只看该作者
14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沈轻虹厉叱道:“哪里走!”
数十点银星,突然自那满天银光中暴射而出,小半射向那金丝猿,却有大半击向金猿、黑狗。那金丝猿虽然通灵,究竟是个畜生,怎能避得过这大河两岸最著名的镖客所发出的杀手暗器。
银星击出,这灵猿便已惨嗥倒地。
一金猿,七黑狗,八条人影,却已冲天飞起。
金猿星大喝道:“好个‘飞花满天',果然有两下子!”
八条人影,全都向沈轻虹扑下,沈轻虹纵有三头六臂,也敌不过这八人凌空击下的一着。
只见他身形就地一滚,银鞭护体,化做一团银光滚了出去,但金猿、黑狗却已占得先机,他还能往哪里走?
那边巨犬已一口咬住雷啸虎的肩喉处,雷啸虎也一口咬住巨犬的咽喉,鲜血满地,一人一犬都滚在血泊中。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喝声,宛如晴天霹雳,一人凌空飞坠,宛若雷神天降。
众人齐被这喝声震得心魂皆落,金猿、黑狗俱住手,只见一条大汉,身长八尺,头发蓬乱,一双精光四射的虎目中,满布血丝,面上那悲愤之色,已足以令任何人心寒,那神情之威猛,更足以令任何人胆碎,但奇怪的是,这大汉身后,却背着个襁褓婴儿。
沈轻虹亦是满身浴血,此刻狂喜呼道:“燕大侠来了!”
金猿星变色道:“莫非是燕南天!”
燕南天厉喝道:“‘十二星相',你们的死期到了!”
金猿星道:“‘十二星相'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
他话还没说完,燕南天已冲了过来,一条黑犬星首当其冲,大惊之下,双拳齐出,急如电闪,“砰、砰”两拳,俱打在燕南天胸膛上,但燕南天丝毫不动,那黑犬星双腕却已生生折断,惨呼一声尚未出口,燕南天铁掌已抓住他的胸膛,他情急反噬,拼死一脚飞出。
这一脚乃是北派“无影脚”的真传,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但不知怎地,这无影无踪的一脚,此刻竟被燕南天一伸手就抓住了,只听一声霹雳般大震,那黑犬星一个人已被血淋淋撕成两半!鲜血飘出,落花般沾满了燕南天的衣服。
黑狗群的眼睛红了,惊呼、怒吼,纷纷扑了上去。
这七人一个个分开来,武功还算不得是一流高手,但七人久共生死,练得有一套联手进击的武功,却是非同小可,此刻七个人虽只剩下六个,但招式发动开来,仍是配合无间,滴水不漏。
沈轻虹忍不住脱口轻呼道:“燕大侠小心了。”
呼声未了,燕南天身子已冲了进去,竟有如虎入群羊一般,掌中两片尸身,化做满天血雨。
六个人已倒下五个。
剩下的最后一人瞧得燕南天不备,突然向他背后背着的那婴儿扑了过去,自是想抢得婴儿作为人质。
哪知燕南天背后却似生着眼睛,虎吼道:“站住!”
燕南天手里剩下的半片尸身,已向他当头摔了下来。血雨纷飞,洒得满头满脸,他灵魂早已出窍,竟骇得忘了闪避,那半片尸身已如万钧铁锤般摔在他头上。他整个人竟像是铁钉般被钉得短了一半。
沈轻虹全身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那金猿星虽是杀人如草芥的党徒,此刻却也被这股杀气惊得呆了。
燕南天喝道:“你还要某家动手不成?”
金猿星道:“你……你为什么……”
燕南天怒吼道:“为什么?你可知道江枫是某家的什么人?”
金猿星失声道:“莫非那……那只猪已……”
燕南天道:“别人都已死了,你活着又有何趣味,纳命来吧!”最后一个字说完,人已到了金猿星面前,铁掌已抓住了金猿星的胸膛。
哪知金猿星竟是动也不动,也不回手。燕南天手掌一紧,七指俱插入金猿星肉里。金猿星竟还是挺胸站在那里,哼都未哼一声。
燕南天道:“不想你个子虽小,倒还是条汉子,若是换了平日,某家也能饶你一命,但今日……哼,你还有何话说?”
金猿星突然仰天狂笑起来,道:“你个子虽大,却也算不得是大丈夫。”
燕南天不禁怔了一怔,喝道:“某家这一生行事,虽得天下之名,却也有不少人骂我,善恶本不两立,那也算不得什么,但你这句话,某家倒要听听你是凭什么说出来的。”
金猿星冷笑道:“是非不明,恩仇不辨,算得了大丈夫么?”
燕南天怒道:“某家……”
金猿星大声截道:“你若是明辨是非之辈,便不该杀我。”
燕南天道:“为何不该杀你?我二弟江枫……”
金猿星再次大声截道:“这就对了,你若为别的事杀我,那我无话可说,但你若为江枫杀我,你便是不明是非,不辨恩仇。”
燕南天怒道:“你‘十二星相'难道未曾对我二弟江枫出手?”
金猿星道:“不错,‘十二星相'确曾向江枫出手,但‘十二星相'本是强盗,这一点你早已知道,强盗要劫人钱财,本是分内之事,既是分内之事便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那前来通风报信,要‘十二星相'向江枫出手的,才是你真正要复仇的对象,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他侃侃而言,居然理直气壮,燕南天虽是满腔怒火,片刻也不禁被他说得怔了怔。突然大喝道:“前来通风报信的,莫非是江琴那小畜生?我二弟之行程,只有那小畜生一个人知道。”
金猿星面色微变,但瞬即冷笑道:“不错,原来你非但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江枫的确是被他视为心腹的人卖了,三千两银子就卖了。”
燕南天目眦尽裂,嘶声道:“畜生……畜生……”
金猿星冷冷道:“那畜生此刻在哪里,你可知道?”
燕南天突然一只手将金猿星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嘶声道:“你知道他在哪里,是么?”
金猿星神色不变,缓缓道:“我若不知道,这些话就不说了。”
燕南天吼道:“他在哪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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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16:37:37 | 只看该作者
13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燕南天身形早已不见,甚至连那江琴都已去远了,但沈轻虹还是木立在那里,动弹不得。
钱二嗫嚅着道:“不知总镖头和那‘十二星相'约在何时?”
沈轻虹道:“就是今日黄昏。”
钱二变色道:“今晚……在哪里?”
“就在前面。”
“他……他们有多少人?”
“星辰帖上具名的,乃是黑面、司晨、献果、迎客。”
“难……难道,鸡、猪、猴、狗一齐出手?”
“不错!”
钱二声音早已变了,颤声道:“总镖头,咱们还是走吧,凭咱们,只……只怕……”
沈轻虹冷哼道:“你们走吧。”
“总镖头你……”
“镖主以义待我,沈轻虹岂能无义报之,你们……”突然顿住语声,头也不回大步走去。
钱二呼道:“总镖头……”追了一步,又复驻足。
雷老大道:“怎么?你不去么?”
钱二悄声道:“让他从容就义去吧,咱们可犯不着去送死。”
雷老大勃然变色,怒骂道:“畜生……你们做畜生,我雷啸虎可不能陪你们做畜生。”
钱二道:“好,好,我是畜生,你是义士。”
雷啸虎喝道:“畜生,畜生,我今日才算认得你们……”
一路大骂,一路追了过去。
沈轻虹缓步而行,走向暮色笼罩的荒野,他轻灵的脚步,已变得十分沉重,每走一步,脚上都似有千钧之物。
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赶来,他头未回,道:“是雷啸虎么?”
雷啸虎道:“总镖头,是我。”
沈轻虹叹道:“我早已知道只有一人会来的。”
“听总镖头这句话,雷啸虎死也甘心,我雷啸虎虽然是呆子,却非无耻的畜生,但……但总镖头,你……你这次……”
“你是奇怪我为何不多约人来么?”
“正是有些奇怪。”
“‘十二星相',各有奇功,江湖友辈中能胜过他们的人并不多,我若约了朋友,别人为了义气,虽想不来,也不能不来,但我又怎忍心令朋友们为难、送死?”
雷啸虎仰天长啸道:“总镖头毕竟是总镖头,我雷啸虎纵然有总镖头这样的武功,也休想能做得上三大镖局的总镖头,我……”
话犹未了,忽听一声狗吠。
荒郊黄昏,有狗吠月,本非奇事,但这声狗吠却分外与众不同,这狗吠声中竟似有种妖异之气。
雷啸虎悚然失色道:“莫非来……”
“了”字还未出口,满镇狗吠,已一声连着一声响了起来,眨眼之间,两人耳中除了狗吠外,已听不到别的声音。
雷啸虎平日胆子虽大,此刻手足却也不禁微微发抖,但瞧见沈轻虹神色竟未变,他也壮起胆子,强笑道:“这‘十二星相',果然邪门……”
沈轻虹沉声道:“‘十二星相'专喜作诡异,为的却是先声夺人,先寒敌胆,咱们莫被他骗住,折了锐气!”
雷啸虎挺起胸膛,大声道:“我不怕,谁怕谁就是孙子!”
他口中虽说不怕,其实声音也有些岔了,月夜荒郊,这狗吠如鬼哭,如狼嚎,的确摄人魂魄。
沈轻虹双拳微抱,朗声道:“‘十二星相'在哪里?洛阳沈轻虹前来拜见!”
他身形虽瘦小,但此刻的语声竟自狼嗥鬼哭般的狗吠声中直穿了出去,一个字一个字传送到远方。
苍茫的暮色中,突然跃出团黑影,骤见仿佛一人一马,却是只金丝猿猴骑在只白牙森森的大狼狗上。
这只狗,虎躯狗吻,竟比常狗大了一倍,喉中不断发出低吼,已足令人丧胆,这只金丝猿更是火眼金睛,目光中带着说不出的妖异之气,一猴一狗,竟仿佛不是人间之物,而是来自妖魔地狱。
等这一猴一狗走过来,金丝猿猴“吱”地一叫,突然将只桃子送到他面前。
沈轻虹冷笑道:“好一个‘神犬迎客,灵猴献果',但是沈轻虹会的是‘十二星相'中的人,却不是这些畜生!”
那金丝猿猴仿佛懂得人言,“吱”地又是一叫,凌空在狗背上翻了个筋斗,手中突然多了条白布,上面写着:“你若敢吃下去,自有人来会你。”
沈轻虹冷笑道:“‘十二星相'若是鸩人的鼠辈,沈轻虹今日也不会来了……沈轻虹信得过你们,纵是毒药,也要吃下!”
他方待伸手拿桃子,哪知雷啸虎却抢了过来,三口两口,连桃核都吞了下去,大笑道:“不要钱的桃子,不吃岂非冤枉?”
只听一人阴森森笑道:“好,无怪‘三远镖旗'能畅行大河两岸,镖局中果然还有两个有胆子的好汉……”八条人影,随着笑声走了出来。
沈轻虹身形已算十分瘦小,但此刻当先走出的一人,却比沈轻虹还瘦,身上穿着件金光闪闪的袍子,脸上凸颧尖腮,双目如火,笑起来嘴角几乎直咧到耳根,此人若还有三分像人,便也七分是猴子模样。
另外七人却全是黑衣劲装,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闪闪的眼睛,宛如鬼眼瞅人。
沈轻虹道:“来的想必是……”
那金袍人笑道:“咱们的模样,你自然一瞧就知道,还用得着说么?”
沈轻虹冷笑道:“在下只是奇怪,怎地少了黑面君与司晨客?”
金猿星怪笑道:“他两人去做另一票买卖去了,有我们这几人,你还嫌不够么?”
沈轻虹朗声大笑道:“沈轻虹今日反正是一个人来的,反正已没打算活着回去,能多瞧见几位‘十二星相'的真面目,固然不错,少瞧见几个,也不觉遗憾。”
金猿星狞笑道:“我知道你胆子不小,却不知道你口才竟也不错,但你辛辛苦苦爬上总镖头的宝座并不容易,死了岂非冤枉?”
沈轻虹厉喝道:“沈轻虹此来并非与你逞口舌之利。”
“你想打?”
“正是!沈某若胜,只望各位休想再打镖货的主意……”
“败了又如何?将镖货双手送上么?”
沈轻虹哈哈大笑道:“那批红货早已由我家副总镖头‘双鞭'宋德扬加急送上去了。沈某此来,不过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而已。”
金猿星招了招手,身后的黑狗星立刻送上个小小的檀木匣子。金猿星打开匣子,阴森森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匣子里的,竟赫然是颗人头!“双鞭”宋德扬的人头!
沈轻虹面容惨变,嘶声道:“你……你竟……”
金猿星大笑道:“‘十二星相'若是常常被骗的人,江湖中人也不会瞧见咱们那么头疼了……老实告诉你,那批红货,早已落入咱们手中,咱们此来,不过只是要你的命罢了!”
忽又挥了挥手,呼啸道:“上去!”
一声呼啸,那金丝猿猴已凌空跃了起来,扑向沈轻虹,一双猿爪,闪电般直取沈轻虹双目。
那巨犬也厉吼着扑向雷啸虎,雷啸虎惊吼闪避,哪知这巨犬身子虽大,动作却出奇地灵敏,一掀、一剪。
雷啸虎竟再也闪避不及,生生被扑倒在地,只见一排森森白牙,直往他咽喉咬了过去。雷啸虎拼命抵住狗颚,一人一狗,竟在地上翻滚起来,狗嗥不绝,雷啸虎吼声也不绝,他竟似也变为野兽。
那边沈轻虹已攻出数招,但那金丝猿却是纵跃如飞,一双金光闪闪的爪子,始终不离沈轻虹双目三寸处。
金猿星怪笑道:“不想三远镖局的大镖头们,竟连两只畜生也打不过!”
语犹未了,忽见沈轻虹伸手一探,一条九尺银丝长鞭,已在手中,满天银光洒起,金丝猿立被迫退。
沈轻虹厉叱道:“哪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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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16:29:54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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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本帖最后由 高富帅的烦恼 于 2023-9-6 16:35 编辑

燕南天龙行虎步,头也不回,口中沉声道:“你可是我江二弟差来的?”
那少年道:“小人正是江二爷的书童江琴。”
燕南天霍然回首,厉声道:“你怎地此时才来?”
他双目一张,那目光当真有如夜空中击下的闪电一般,那江琴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垂手道:“小人……小人怕行踪落在别人眼里,是以只敢在夜间行事,而……而小人虽从小跟着公子,轻身功夫却可怜得很。”
燕南天神色大见和缓,又缓缓垂下眼帘,道:“你家公子令人送来书信,要我在此相候,信中却不说明原因,便知其中必有极大的隐秘……这究竟是什么事?”
江琴道:“我家公子不知为了什么,突然将家人全都遣散了,只留下小人,然后又令小人到这里来见大爷,请大爷由这条废道上去接他,有什么话等到当面再说,看情形……我家公子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强仇大敌。”
燕南天动容道:“哦?有这等事!他为何不早说……唉,二弟做事总是如此糊涂,纵是强仇大敌,我兄弟难道还怕了他们!”
江琴躬身道:“大爷说得是。”
“你家公子已动身多久?”
“计算时日,此刻只怕已在道上。”
“你本该早些赶来才是,万一……”
忽听有人大呼道:“燕大侠……燕大侠……”
几个人急步奔了过来,当先一人,身法矫健,步履轻灵,自然正是那精明强悍的沈总镖头了。
燕南天微微皱眉,沉声道:“来的可是威远、镇远、宁远三大镖局的总镖头,江湖人称‘飞花满天,落地无声'的沈轻虹么?”
沈轻虹躬身拜道:“不敢,正是小人……弟子们有眼无珠,不认得燕大侠……”
燕南天大笑道:“我听得他们竟敢说要请诗仙喝酒,便觉有气,但瞧在你家镖主面上,也不能揍他们一顿,若不取他们几两银子,怎出得了气!”
沈轻虹躬身道:“是,是,原是他们该死。”
燕南天笑声忽顿,道:“你可是来寻我的?”
“晚辈正是专程前来拜见燕大侠。”
燕南天厉声道:“你怎知我在这里?”
“晚辈正值走投无路,幸得一位前辈的指点,说是燕大侠这两天必在此间等人,是以晚辈才赶来。”
燕南天展颜笑道:“原来又是那醉鬼多口……”
转眼一望,望见了垂头丧气站在那里、手里还提着那半截剑的雷老大,不禁又笑道:“想来你此刻心里还糊涂得很。”
雷老大垂首道:“晚辈……这口剑……实在……”
沈轻虹叱道:“你还要丢人现眼,你莫非不知道燕大侠掌中无剑,亦胜此剑,无论什么顽铁,到了燕大侠手里,也成了削铁如泥的利器!”
燕南天笑道:“你如此捧我,想必有求于我。沈轻虹叹道:“不瞒前辈,晚辈接着一票红货,价值可说无法估计,此事本做得十分隐秘,哪知不知怎地,这风声竟走漏到‘十二星相'的耳里,竟令人送来‘星辰帖',明言劫镖,晚辈自然不敢再走镖上路……”
燕南天道:“你莫非是要我来为你保镖不成?”
“晚辈不敢……晚辈知道前辈在此,是以已将‘十二星相'约在附近,只求前辈抽空一行,只要前辈吩咐两句,‘十二星相'纵有天大的胆子,想必也再不敢来打这票红货的主意。”
燕南天沉声道:“你既无力护镖,为何又要接下?”
“晚辈该死,只求前辈……”
“‘十二星相'恶名久著,若非他们行踪委实隐秘,我早已将之除去,此事我本非不愿出手助你……”
沈轻虹大喜道:“多谢前辈。”
燕南天道:“你莫谢我,我虽有心助你,怎奈我此刻却另有急事,那是片刻也延误不得的。”语犹未了,便待转身。
沈轻虹惶声道:“前辈留步。”
挥了挥手,钱二已送上只箱子,箱子里竟满是耀眼的黄金,沈轻虹躬身再拜,恭声道:“晚辈久已知道前辈挥手千金,是以送上……”
燕南天仰天狂笑,厉声道:“沈轻虹,你纵将天下所有的黄金都送到我面前,也不能将我与二弟相见的时候耽误片刻……”
伸手一拍江琴肩头,喝道:“我先去了,你跟着来!”
八个字说完,人已远在十丈外。
沈轻虹立刻面色如土,钱二喃喃道:“这人倒当真奇怪,几十两银子,他也要骗,但别人真送上巨额黄金时,他却又不要了……””
暮霭苍茫。苍茫的暮色中,燕南天的身形,几乎已非肉眼所能分辨,他身形掠过时,最多也不过只能见到淡淡的灰影一闪。旧道上荒草漫漫,迎风飞舞,既不闻人声,亦不闻马蹄,天畔新月升起,月光也不见掩去这其间的萧索之意。
燕南天身形不停,口中喃喃道:“奇怪,二弟已在道上,我怎地听不见……”
忽见眼前黑影一闪,两点黑影,飞了过去,月光下瞧得清楚,前面飞的是弱燕,后面追的却是只苍鹰。
那燕子似已飞得力竭,双翼摆动,已渐缓慢,那苍鹰雄翼拍风,眼见已将追及,燕子已难逃爪下。
燕南天喝道:“兀那恶鹰,你难道也像人间恶徒一般,欺凌弱小……”只觉一股怒气直冲上来,身子一拧,竟箭一般向那苍鹰射了出去。
那苍鹰双翅一展,燕南天便扑了个空。只听燕子一声哀啼,已落入苍鹰爪下,苍鹰得志,便待一飞冲天,燕南天怒喝一声,道:“好恶鹰,你逃得过燕某之手,算你有种!”
喝声中,他身形再度蹿起,一股劲风,先已射出,那苍鹰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终于落了下来。
燕南天哈哈大笑,道:“二弟呀二弟,你瞧瞧我赤手落鹰的威风!”身形展动,接住了苍鹰,自鹰爪中救出了弱燕。
但燕子受伤已不轻了,竟已再难飞起,燕南天喃喃道:“好燕儿,乖燕儿,忍着些,你不会死的……”在长草间坐了下来,自怀中取出金创药,轻轻敷在燕子身上。
燕南天轻轻敷药,小心呵护,过了半盏茶时间,那燕子双翅已渐渐能在燕南天掌中展动。
燕南天嘴角露出笑容,道:“燕儿呀燕儿,你已耽误我不少时候,你若能飞,就快快去吧。”
那燕子展动双翅,终于飞起,却在燕南天头上飞了个圈子,才投入暮色中。
燕南天大笑道:“万两黄金,不能令我耽误片刻,不想这小燕子却拖住我了。”
开怀得意的笑声中,他再次展动身形,如飞掠去。
突然间,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远远传了过来。
燕南天大喜道:“莫非二弟已有了娃儿?”
他身形更急,掠向哭声传来处,于是,那满地的尸身,那惨绝人寰的景象,便赫然呈现在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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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苏北第一帅说:
没想到这部小说这么精彩,我去找找看看去,谢谢楼主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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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14:55:38 | 只看该作者
10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雷老大终于还是冲了过来,“啪”地一拍桌子,吼道:“咱们纵不认得他,但却也知道他是长得比你这厮帅得多了,他那柄剑更不知要比你这口强胜千百倍。”
那穷汉大笑道:“瞧你也是个保镖,怎地眼力如此不济,某家长得虽不英俊,但这口剑嘛,却是……”
雷老大仰天打了个哈哈,接口道:“你这口破剑难道还是什么神物利器不成?”
“某家这口剑,正是削铁如泥的利器。”
这句话还未说完,别人已哄堂大笑起来。
只听雷老大道:“你这口剑若能削铁如泥,咱家不但要好好请你喝一顿,而且……”那穷汉霍然长身而起,道:“好,抽出你的剑来试试!”
他坐在那里倒也罢了,此番一站将起来,雷老大竟不由自主被骇得倒退两步。钱二虽是胖子,但和他那雄伟的躯干一比,突然觉得自己已变成小瘦子。只见他虽然身无余肉,但骨骼长大,双肩宽阔,一双大手垂下来,竟几乎已将垂到膝盖之下。
这时酒铺里已悄然走进个面色惨白、青衣小帽的少年,瞧见这情况,倚在柜台前,不住嘻嘻地笑。雷老大终于抽出了他那柄精钢长剑,终于又挺起了胸膛,大吼道:“好!就让你试试。”
那穷汉道:“你只管用力砍过来就是。”
雷老大龇牙笑道:“小心些,伤了你可莫怪我!”
手腕一抖,精钢剑当头劈了下去。
那穷汉左手持杯而饮,右手撩起锈剑,向上一迎,只听“当”的一声,雷老大倒退两步,手中剑竟已只剩下半截。众人全都呆住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穷汉子手抚锈剑,哈哈大笑道:“如何?”
雷老大张口结舌,讷讷道:“好……好剑,果然好剑。”
那穷汉却长叹了一声,道:“如此好剑,只可惜在我手里糟蹋了。”
雷老大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道:“不……不知朋友可……可有意出让?”
那穷汉道:“虽然有意,怎奈难遇买主。”
雷老大喜动颜色道:“我……我这买主,你看如何?”
那穷汉上上下下瞧了他几眼,颔首道:“看你也有些英雄气概,也可配得上这口宝剑了,只是……你眼力既差,却不知出手如何?”
雷老大喜道:“这个好说……这个好说……”
将他三个朋友都拉在一边,叽叽咕咕商量了一阵,接着,只瞧见四个人都在掏腰包,凑银子。
那穷汉箕踞桌旁,瞧也不瞧,只是不住喝酒。
过了半晌,雷老大走过来,嗫嚅着道:“不知五百两……”
那穷汉眼睛一瞪,道:“多少?”
雷老大赶紧笑道:“不知一千两够不够,不瞒兄台说,咱们四个人掏空腰包,也只能凑出这么多了。”
那穷汉沉吟半晌,缓缓道:“此剑本是无价之宝,但常言说得好,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好,一千两卖给你也罢。”
雷老大怎么也想不到他答应得如此痛快,生怕他又改变主意,赶紧将一大包银子双手奉上,赔笑道:“一千两全在这儿,请点点。”
那穷汉一手提了起来,笑道:“不用点了,错不了的……哪,剑在这里,神兵利器,唯有德者佩之,你以后可要小心谦虚,否则这种神兵利器怕也会变顽铁……”
雷老大连声道:“是,是……”
双手将剑接过,当真是大喜欲狂,如获异宝。
那穷汉从布袋里摸出锭银子,“当”的一声抛在桌上,长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笑道:“某家去了,这里的酒账,全算我的。”竟头也不回,迈开大步走了出去。那面色惨白的少年,瞧着雷老大等人一笑,也随后跟出。
雷老大已高兴得几乎忘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钱二笑道:“咱们雷老大得了这口剑,可当真是如虎添翼了,日后走江湖,还怕不是咱们雷老大的天下。”
雷老大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这还不是各位兄弟捧场……哈哈,想来我雷老大只怕已时来运转,否则又怎能有此良缘巧遇。”
钱二道:“雷老大有了这口剑,非但连燕南天都要大为失色,咱们镖局的总镖头,只怕也得让让贤了。”
雷老大笑得满脸麻子都开了花,道:“日后咱家若真能如此,还能忘得了各位兄弟么?”
他手里捧着那柄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当真是噙在口里怕化了,顶在头上又怕跌下。
忽听有人笑道:“各位什么事如此高兴?”
笑声中,一个短小精悍、目光如炬的锦衣汉子,大步走了进来,他身材虽瘦小,但气派却不小,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凡之威傲,让人一眼瞧见,便知道此人平日必定发号施令惯了。
钱二等人都迎上来,躬身赔笑道:“总镖头……”
几个人七嘴八舌,将方才的奇遇说了出来。
那总镖头目光闪动,笑道:“真的么?那可当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雷老大也早已赔笑迎了上去,但突然觉得自己得了这口宝剑,身份已大是不同了,是以又退了回来,睥睨一笑,道:“总……沈兄说得好,这不过是小弟偶然走运而已。”
他应变当真不慢,居然连称呼也改了,那沈总镖头却直如未觉,瞧着他微微一笑,道:“不瞒各位,如此利器,我倒真是从未见过,不知雷兄可能让我开开眼界。”
雷老大哈哈笑道:“这个容易,沈兄一试便知。”
沈总镖头道:“钱兄,请借剑一用。”
接过钱二的剑,微微挽了挽袖子,微笑道:“雷兄小心了。”
话犹未了,“唰”地一剑削下。雷老大也学那穷汉的模样,左手端起酒杯,但酒杯刚端起,剑光已削下,他哪里还顾得喝酒,慌慌张张,反手一剑撩了上去。
只听“当、当、当、砰”四声响过,果然有半截剑跌在地上,但不是沈镖头掌中之剑,却竟是雷老大的那柄“宝剑”!那一声响是双剑相击,第二声响的是剑尖落地,第三声响的是酒杯摔得粉碎,第四声响却是雷老大整个人跌在地上。
这一来不但雷老大面如死灰,别的人更是目瞪口呆,一个个愣在那里,动弹不得,作声不得。
沈总镖头顺手抛了长剑,冷笑道:“这也算是宝剑么?”
雷老大哭丧着脸,道:“但方才明明……明明是……”
沈总镖头冷冷道:“方才明明是你上了别人的当了。”
雷老大突然跳了起来,大吼道:“我去找那厮算账……”
沈总镖头叱道:“且慢!”
雷老大此刻可听话了,乖乖地停下脚步,道:“总……总镖头有何吩咐?”
他又改了称呼,这沈总镖头还是直如不觉,只是冷冷问道:“方才那人是何模样?”
雷老大道:“是个无赖穷汉,只不过生得高大些。”
沈总镖头沉吟半晌,突然变色道:“那人双眉可是特别浓重?骨骼可是特别大?一双眼睛平时永远半张半闭,仿佛有好几天未睡觉的模样?”
雷老大道:“正是,总镖头莫非认得他?”
沈总镖头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钱二,突然仰天长长叹了一声,道:“只叹你们随我多年,不想竟还都是有眼无珠的瞎子。”
雷老大哪里还敢抬起头来,只有连声道:“是……是……”
沈总镖头道:“你们可知道此人是谁么?”
众人面面相觑,齐声道:“他是谁?”
沈总镖头一字一字缓缓道:“他便是当今江湖第一神剑,燕南天,也就是我此番专程来拜见的人。”
话未说完,雷老大已又一个筋斗栽在地上。
那面色惨白的青衣少年跟着走出,两人大步而行,走尽长街,少年方自追上去,悄声道:“是燕大爷么?”
燕南天龙行虎步,头也不回,口中沉声道:“你可是我江二弟差来的?”
那少年道:“小人正是江二爷的书童江琴。”
燕南天霍然回首,厉声道:“你怎地此时才来?”
他双目一张,那目光当真有如夜空中击下的闪电一般,那江琴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垂手道:“小人……小人怕行踪落在别人眼里,是以只敢在夜间行事,而……而小人虽从小跟着公子,轻身功夫却可怜得很。”
燕南天神色大见和缓,又缓缓垂下眼帘,道:“你家公子令人送来书信,要我在此相候,信中却不说明原因,便知其中必有极大的隐秘……这究竟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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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6 14:44:39 | 只看该作者
9楼 高富帅的烦恼说:
那受伤的孩子,哭声竟也停住,他似乎也被这刻骨的仇恨,这恶毒的计谋骇得呆住了。
他睁着一双无邪的但受惊的眼睛,似乎已预见来日的种种灾难,种种痛苦,似乎已预见自己一生的不幸。
邀月宫主俯首瞧了他们一眼,喃喃道:“十七年……最少还要等十七年……”
干净的石板街,简朴的房屋,淳善的人面……
这是个平凡的小镇。七月的阳光,照着这小镇唯一的长街,照着这条街上唯一酒铺的青布招牌,照着这残旧酒招上斗大的“太白居”三个字。
酒舍里哪有什么生意,那歪戴着帽子的酒保,正伏在桌上打盹儿。不错,那边桌上是坐着位客人,但这样的客人,他却懒得招呼。两三天来,这客人天天来喝酒,但除了最便宜的酒外,他连一文钱的菜都没叫。
这客人的确太穷,穷得连脚上的草鞋底都磨穿了,此刻他将脚跷在桌上,便露出鞋底两个大洞。但他却毫不在乎,他靠着墙,跷着脚,眯着眼睛,那八尺长躯,坐在这小酒店的角落中,就像是条懒睡的猛虎。
阳光自外面斜斜地照进来,照着他两条泼墨般的浓眉,照着他棱棱的颧骨,也照得他满脸青惨惨的胡茬子直发光。
他皱了皱眉头,用一只瘦骨枯干的大手挡住眼睛,另一只手抓着柄已锈得快烂掉的铁剑,竟呼呼大睡起来。
这时才过正午不久,安静的小镇上,忽有几匹健马急驰而过,鲜衣怒马,马行如龙,街道旁人人侧目。几匹马到了酒铺前,竟一齐停下,几条锦衣大汉,一窝蜂挤进了那小小的酒铺,几乎将店都拆散了。
当先一条大汉腰悬宝剑,志得气扬,就连那一脸大麻子,都似乎在一粒粒发着光,一走进酒铺,便纵声大笑道:“太白居,这破屋子、烂摊子也可叫作太白居么?”
他身后一人,圆圆的脸,圆圆的肚子,身上虽也挂着剑,看起来却像是个布店掌柜的,接着笑道:“雷老大,你可错了,李太白的几首诗虽写得蛮不错,却是个没钱没势的穷小子,住在这种地方正合适。”
那雷老大仰首笑道:“可惜那李太白早死了好多年,不然咱们可请他喝两杯……喂,卖酒的,好酒好菜,快拿上来!”
几杯酒下肚,几个人笑声更响了,角落那条大汉,皱着眉头,伸了个懒腰,终于坐直了,喃喃道:“臭不可闻,俗不可耐……”
突然一拍桌子,道:“快拿酒来,解解俗气。”
这一声大喝,竟像是半空中打了个响雷,将那几条锦衣大汉骇得几乎从桌上跳了起来。
那雷老大瞧了瞧,脸色已变了,身子已站起,但却被那个瘦小枯干、满面精悍的汉子拉住,低声道:“总镖头就要来了,咱们何必多事?”
雷老大“哼”了声,终又坐下,喝了杯酒,又道:“孙老三,老总说的可是这地方,你听错没有?”
那瘦汉笑道:“错不了的,钱二哥也听见了……”
圆脸汉子接口笑道:“不错,就是这儿,老总这次来,听说要来见一位大英雄,所以要咱们先将礼物带来,在这里等着。”
雷老大道:“你知道老总要见的是谁么?”
钱二微微一笑,低低说了个名字。
雷老大立刻失声道:“是他?原来是他!他也会来这里?”
钱二道:“他若不来,老总怎会来?”
几个人立刻老实了,笑声也小了,但酒却喝得更多,嘴里不停在叽叽喳喳,低声谈论着。
“听说那主儿掌中一口剑,是神仙给的,不但削铁如泥,而且剑光在半夜里比灯还亮。”
“嗯,不错,若没有这样的宝剑,怎会在半盏茶工夫里,就把阴山那群恶鬼的脑袋都砍了下来。”
说到这里,几个人情不自禁都将腰里挂着的剑解了下来,有的还抽出来,用衣角不停去擦。
雷老大笑道:“我这口剑也算不错的了,但比起人家那柄,想来还是差着点儿,否则我也能像他那样出名了。”
钱二摇头道:“不然不然,你纵有那样的剑也不成,不说别的,就说人家那身轻功……嘿,北京城可算高吧,人家跺跺脚就过去了。”
雷老大吐了吐舌头,道:“真的么?”
钱二道:“可不是真的,听说他天黑时还在北京城喝酒,天没亮就到了阴山,阴山群鬼只瞧见剑光一闪,脑袋就都掉下来了……嘿,听说那剑光,简直就像是天上的闪电一样,连阴山外几百里地的人都能瞧见。”
角落中那穷汉,也用衣角擦着那柄剑,擦两下,喝口酒,此刻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道:“世上哪有那样的人,那样的剑!”
雷老大脸色立刻变了,拍着桌子,怒吼道:“是谁在这里胡说八道?快给我滚过来!”
那穷汉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还是在擦着那口锈剑,还是在喝着酒,方才那句话,似乎根本不是他说的。
雷老大再也忍不住跳了起来,向他冲过去,但却又被钱二拉住,先向雷老大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摇摇摆摆走过去,笑道:“看来朋友你也是练剑的,所以听人说话,就难免有些不服气,但朋友可知道咱们说的是谁么?”
那穷汉懒洋洋抬起头来龇牙一笑,道:“谁?”
钱二道:“燕大侠,燕南天,燕神剑……哈哈,朋友你若真的是练剑的,听到这名字,就总该服气了吧。”
那穷汉却眨了眨眼睛,嘻嘻笑道:“燕南天……燕南天是谁?”
钱二抚着肚子,哈哈大笑道:“你连燕大侠的名字都未听过,还算是练剑的么?”
那穷汉笑道:“如此说来,你想必是认得他的了,他长得是何模样,他那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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