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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1 21:41: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楼主 断线的木偶说:
人一老了,就容易变得话多。
外公就是这样。
所以很多人都避开他,除非要请他算运程八字,看吉日良辰。他擅长这个,而现在会看万年历的人都没几个了。
人一老了,能说话的人渐渐少了,所以才有很多话积攒在心里,见人想说,见猫狗想说,见石头都想说。说一次还好,说两次三次都是之前的重复,就惹人厌。人老了没有新鲜的事情经历,没有新鲜的话可以说。
这里有句俗语,“剩饭炒三遍,狗都嫌”。外公就变成了那个被嫌弃的人。人们一听到他开始讲已经听了很多遍的话,就赶紧走开。
在画眉,只有一个人愿意跟他聊天,一聊就能从太阳落山聊到漫天星辰。那个人跟他年纪相仿,住在村后的半山腰。后来那个人耳朵不行了,说话没有反应。外公就更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他们两人倒是仍然可以默坐到半夜,外公再摸着黑回来。为此外公常常挨骂,家里人怕他晚上绊倒摔跤。
外公跟我说,他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还活在这世间,但跟这世间已经隔离,正走在去往地下的路上,又还没到达黄泉。
我听了很伤心,每次回去,就坐在他身边,听他说话,听他说我小时候听过很多遍的事情。
有一次,外公忽然跟我说,我没有给你讲过马家祖先的事情吧?
我还没有回答,外公就开始讲了。
他说,马家祖先刚搬到画眉这个地方的时候,这里非常贫瘠,田少土硬瘴气重。马家祖先有七个儿子,老大继承家产,种田打土;老二分了些次等田,勉强维持生计;老四没有什么可继承的了,于是下河捞鱼,天天吃鱼,最后溺水,被鱼吃了;老五一杆火枪,打天上的飞禽;老六一把钢叉,捕地上的走畜;到了老七这里,祖先想不出能让他维持生计的办法,于是跟他说,你去要饭吧。老七就成了叫花子。
我问,老三呢?
外公说,老三入了魔道。
魔道?我问。
外公点头说,是啊,所以祖先不认他,也不管他。
那时候不是常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怎么不让老七去读书,却要做叫花子?我问。
外公说,马家祖先原本在朝廷做大官,搬到这个地方是来避难的,怎么能读书?万一中了榜,被朝廷发现了,那还了得?
我问外公,朝廷为什么要抓马家祖先。
外公说,那可说来话长咯。马家祖先原名叫马千秋,在元朝时为朝廷大臣。至于官有多大,已经无法考据。因为后来避难,马家人对祖先为官的事情缄口不提,怕惹祸上身。
马千秋为官正直,得罪了不少人。后来有人上奏说马千秋的坏话,说“千秋”二字对应“万岁”,可见怀有谋逆之心。皇上抓了他,他上奏说,名字是父母取的,不是自己取的,怎么能说我有谋逆之心?
皇上便放了他,但派人暗中监视。
马千秋为表忠心,也为了不牵连家人,一直在外当差,一年多没有回家。即使偶尔路过家乡,也绕道而走。
马千秋如此小心谨慎,朝中奸臣无可奈何。谁料祸起萧墙。
马千秋从小聪慧,二十多岁就入朝为官,为官两三年后,与名门之后恩师之女余氏结婚。结婚的第二日,马千秋就因“千秋”二字遭奸臣诬陷而被抓走。获释之后,他一直没回家,没与余氏团圆。
马千秋的母亲担心余氏寂寞,三天两头叫她一起说话,如此过了一年多。
有一天,百无聊赖的马母叫下人唤了余氏来消磨时光,见余氏跨过门槛时步态异常,一手扶住小腹,居然有怀孕的迹象!
虽然余氏处处掩饰,但马母是过来之人,一眼就看穿了。
儿子一年多没有回家,儿媳竟然有了身孕!马母是又羞又恨。
但马母没有当面戳破余氏,她决定先隐忍下来,逮到时机将余氏与那男人一并捉了。
可是一连二三十天,马母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余氏的肚子却一天比一天明显了。
为了掩饰,余氏换了比以前宽松的衣服。
马母心中着急,天天晚上去余氏房子附近听动静,发誓要抓到那个让儿子名声受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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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1 21:44:37 | 显示全部楼层
沙发 断线的木偶说:
第2张。到了七月初七那天,马府里未婚的少女纷纷弄了一脸盆的水放在阳光下晒,晒两三个时辰后,便拿出绣花针来,轻轻地放在水面上。这时候,绣花针会如浮萍一样漂在水面,不会立即沉下去。少女按照绣花针在水中影子的朝向以及漂浮时间的长短等现象,来检验少女自己的巧与不巧,及日后的幸福程度。这叫做“漂针试巧”。因此,七夕那时候又叫“乞巧节”。
马母坐在屋檐下,看那些不喑世事的少女丫鬟们围着脸盆叽叽喳喳,仿佛一群落在地坪里的麻雀。
好巧不巧,余氏刚好从这里经过。
丫鬟们见了,拉住余氏,要余氏扔绣花针看看。
余氏道:“我是已婚之人,哪里还能玩这个?”
一个丫鬟说道:“老爷一年多没有回来了,夫人可以测算看看老爷什么时候能回来跟您团圆哪。”
马母和余氏平日里对下人很随和,所以下人们都走得比较亲近。
余氏不肯,说道:“这成什么体统。”
坐在屋檐下的马母说话了:“你就试试看,游戏而已,没什么体统不体统的。你不想念你的夫君,我还想念我的儿子呢。”
马母说“你不想念你的夫君”这句话,是因为心里有气,想点一点她,看她羞耻不羞耻。
余氏见母亲这么说了,只好接了丫鬟递过来的七根绣花针,轻轻地撒在了水面上。
丫鬟拍手笑道:“夫人,好兆头啊!”
余氏看了看水面的绣花针,皱眉道:“这也看不出什么来呀。哪里有好兆头?”
屋檐下的马母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眼睛往脸盆里看。绣花针首位相连,弯成残月状。
丫鬟道:“这是鹊桥呀。看来老爷今晚就能回来与夫人相见。”
余氏脸上一红,作势要打那丫鬟,笑道:“你这张嘴欠打!”
这时,一根绣花针突然沉了下去,落在了盆底。
丫鬟脱口道:“哎呀,不好!这鹊桥怎么断了?”
余氏回头去看脸盆,脸色为之一白。
马母心里莫名奇妙跟着慌了起来。
丫鬟自觉失口说错话,赶紧在自己脸上打了两巴掌,给余氏和马母道歉:“看我这张嘴瞎说!”
余氏撑着笑脸说道:“游戏而已,当不得真。”说完,她返身回房,连步子都乱了。
其他人见马母的脸色也不好看,赶紧捞起绣花针,将盆里的水泼了,各自去忙各自的事。
七月初七那天晚上,马母吃晚饭的时候就嚷嚷说头疼,然后早早睡下了。她不是真的头疼要睡觉,而是做给余氏看,让余氏放松警惕。
马母睁着眼睛躺了一个多时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起了床,借着清冷的月光,踩着潮湿的地砖,来到余氏的房门外。
余氏的房间里没有点灯。马母站在墙角听,也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马母正要走,却听到屋里余氏小声说:“你快走吧,家里人起疑心了。”
马母顿时怒从心起,撞门而入。
马母责骂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咽了回去。因为屋里跟儿媳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日夜思念的儿子马千秋。
马千秋惊讶道:“娘,您怎么来了?”
马母抓住儿子衣袖,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儿啊,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为娘的一声?”
马千秋道:“请娘亲谅解。儿子如今是戴罪之身,回家不敢声张,怕落奸佞之人的口实。只能趁黑偷偷地来,趁天明之前偷偷地去。”
马母疑惑道:“外面没有马,也没有车。我听人说你最近在两百里之外的营地值勤,你是如何在夜间回来,又在天明前回去的?”
马千秋道:“天机不可泄露。”
马母不信,忧心忡忡道:“儿啊,你蒙骗娘亲,娘亲舍不得责罚你。你蒙骗朝廷,脱离值守,那是杀头的大罪呀。”
马千秋无奈,只好告诉马母:“我骑的是竹马,来回四百里只需一时三刻。”
马母更不相信了,问道:“那竹马在哪里?”
马千秋道:“在房门后的墙角落里。”
马母转身,看到门后的角落里立着一根竹竿。
马母哑然失笑。马千秋小的时候常常将一根竹竿夹在两腿之下,在地坪里东奔西跑,说是在骑马。他还喜欢要大人翘起二郎腿,他坐在翘起的那条腿的脚背上,要大人不停地晃动脚,他则大喊“驾驾驾!”
这里其他的小孩子也喜欢这么玩。
马母以为儿子在跟她开玩笑。
“你都这么大了,还玩这种儿戏?”马母既生气又觉得好笑。
马千秋说道:“娘,儿子是真的骑这个竹马回来的。”
马母根本不相信儿子的话,拿了竹竿,出了门跨腿就骑。她要试试儿子说的是真还是假。
马千秋大喊:“使不得!”可是已经拦不住母亲了。
马母刚跨上竹竿,那根竹竿就“啪”地一声响,如同过年过节放爆竹一般,全部炸裂。竹竿刹那间变成了几条竹片。
余氏的房间后面有一个竹园。那是马千秋小时候常去玩的地方。
竹竿的炸裂声刚响,后面竹园紧接着响起一片炸裂声。
马母看见屋后高高的竹子迅速弯了腰,成片地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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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1 21:46:4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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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1 21:47:08 | 显示全部楼层
地板 断线的木偶说:
第3章。马千秋和余氏追出门来,但为时已晚。
余氏跺脚道:“完了完了。今天她们要我丢绣花针,我不该听的。要是那绣花针不沉水里去,就不会有事。”
马千秋也急得团团转,说道:“明日一早我若不出现在营地,那就露馅了!那些奸佞之人不知道又会造出什么样的谣言来害我!”
马母这才发现自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余氏道:“没了竹马,你就骑一匹真马连夜赶回营地,行不行?不是有句话叫‘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吗?不是千里马,跑四百里总是没有问题的吧?”
马千秋摇头道:“大元是在马背上取的天下,所有骏马良驹,都被征用了。民间有马,也是劣马。”
马母赶紧说道:“儿啊,家里确实有一匹马,平时驮粮拉货。你骑了去,四条腿总比两条腿要快!”
马千秋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立即骑马赶路。
那马毕竟不是战马,马千秋没能在天明之前赶回营地。
营地监视他的官员见他不在,立即飞鸽传书,说马千秋逃离营地,恐怕是偷偷回了家乡,试图起兵造反。
皇帝此前不相信奸臣的话,这次得知马千秋离开营地,加上奸臣在耳边添油加醋,于是下了旨意,要将马千秋的脑袋带到京城来。奸臣派出一位绝顶的飞刀高手,命他半路截下马千秋,以飞刀取其头颅,然后带回京城。
马千秋赶到营地,得知圣旨已下,夺命的飞刀高手已经在路上,自知生还无望,挥泪与同朝为官的朋友告别。
朋友劝他趁早逃命。
马千秋道:“若是我逃走了,你就有包庇之罪。我家中老母,有孕在身的妻子,都会因我而死。我岂能独活?”
朋友道:“你上京城去面圣,说不定圣上念你劳苦功高,从轻发落。”
马千秋道:“飞刀高手已在路上,就是不给我面圣辩解的机会。”
朋友道:“那你就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马千秋道:“我骑马去京城。”
朋友不解道:“坐以待毙也就罢了,你明知飞刀高手已在路上,还要求速死不成?”
马千秋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对了,你帮我弄些竹子来。”
朋友问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要竹子干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你帮我弄来就是了。”马千秋道。
朋友帮他弄来一些竹子。
马千秋谢过朋友,抱着竹子骑上马,便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过了半日,朋友不放心,差了个小兵去打探消息。
傍晚时分,小兵回来了,禀告说,尚未达到京城,他就看到了马千秋的马,马上坐着一个没了脑袋的人。
朋友号啕大哭,命小兵给马千秋家里报信。
马母得到马千秋遇难的消息,捶胸顿首,后悔莫及。余氏当场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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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1 21:49:35 | 显示全部楼层
5楼 断线的木偶说:
第4章。我问外公,营地监视马千秋的官员飞鸽传书到京城,京城的飞刀高手还在路上,马千秋怎么会知道自己已经生还无望?再说了,在那朝代,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皇上又怎么会只杀马千秋一人?
外公说,那时候马家祖先还不在画眉这个地方,马家与京城没有现在的画眉到京城那么远。营地在马家与京城之间,离京城更近,所以消息传得快。再说了,谁没有几个朋友?马千秋在朝中并不是孤立的,有人给他传消息。皇帝没有下令诛九族,是因为皇帝对马千秋将信将疑。马千秋是六七百年前的人,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在我们现在看来不合理,说不定在那时候就是合理的。有些地方,你给我说,我又给别人说的时候就不太一样了。
我本来还有一些疑惑,听外公这么说,就不问了。
外公接着说,老马识途,这句话不假。背着无头尸体的马一直往回走,要将主人送回来。沿路的百姓见了,纷纷避让。朝廷杀他本来是保密的,那时候汉官地位低,能做官的也很少。但朝廷有些地方还要用到汉官,怕马千秋一死,汉人就不敢做官,做官的汉人心中记恨。那时候元朝的统治已经不太稳定了,显现出了大厦将倾的势态。
此事一出,百姓很快知道朝廷杀了马千秋,知道得比京城里的皇帝还早。
飞刀高手取了马千秋的项上头颅便打马回京。谁知时间晚了一些,城门已关。飞刀高手进不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飞刀高手进城禀报时,京城里早已议论纷纷,谈说无头的马千秋骑马回家的怪事。
飞刀高手提着装了马千秋头颅的盒子要见下令的奸臣。谁知奸臣一大早就上朝去了。
等到奸臣回来,奸臣说皇上已经得知民间议论马千秋被杀的事,不用看马千秋的头颅了。
飞刀高手问奸臣要不要验证。
奸臣问:“你飞刀天下第一,从未失手。我要是验证,就是信不过你。我要是信不过你,就不会用你。你自己处理吧。”
飞刀高手便将盒子埋在了城郊外。
马母得知噩耗后,一面叫家里信得过的人沿路去找那匹马,一面叫木匠用木头按照马千秋的样子雕刻了一个假头颅。等马和尸身到了,马母将假头颅和尸身装在一起,摆了七天灵堂,然后埋葬了。
埋葬马千秋后的第二天夜里,马母端了一碗粥去看余氏。
下人告诉马母,老爷下葬之后,余氏一整天没有吃一口饭,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敲门都不应。下人担心余氏想不开,赶紧来马母这里问主意。
马母便叫下人弄了一碗粥来,她亲自送过去。这样的话,余氏不会不开门。
马母走到余氏的房门外,忽然浑身一颤,盛粥的碗差点从手里溜掉。
下人赶紧扶住她。
她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然后问道:“门边那根竹竿是谁放的?”
下人说:“不知道。”
马母道:“你们都走吧。她看到你们跟来,难免难堪。我一个老母亲跟她说说话,她不好不见。”
下人按马母的吩咐走了。
马母回头看了看,走到余氏的门前,敲了敲门,轻声道:“你要怪就怪我吧。我千不该万不该碰他的竹马。你肚子里还有马家的血脉,饿不得。我端了一碗粥来,你好歹喝两口。要是他还在,也会为你着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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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1 21:52:00 | 显示全部楼层
6楼 断线的木偶说:
第5章。门没有开。
余氏在屋里说道:“多谢婆婆牵挂。粥让下人送来就是了,何烦婆婆亲自跑一趟!您把粥放门口吧,待会儿我自己取。”
马母斜眼瞥了一下门边的竹竿,又道:“我听人说,人去世七天之后,魂魄会回到家里来看一看。若是我儿回来,必定先来看你,那时你跟我儿说说,母亲也想他,叫他别忘了跟我见一面。”说着,马母泪如雨下。
这时,马母面前的门轻轻打开了。
余氏见马母身后没有人,挽住马母的手道:“婆婆快进来。”
马母跨进门,眼睛四处看。
果不其然,一个人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低声叫道:“娘!”
马母一惊,盛粥的碗从手中滑落,摔在了地上。
“你……是人是鬼?”马母颤颤巍巍走到那个人影身边,手往那个人身上又摸又捏。
余氏在旁小声说道:“是人,是人!他怕吓到您,本来不让您进来。您在门口说,要是他回来的话,叫他跟您见一面。他就忍不住了,让我把您扶进来,别让别人看到。”
马母张开双手,抱住马千秋,哭泣道:“我儿有福气,大难不死!菩萨保佑!佛祖保佑!”
马千秋道:“是竹子保佑了我。”
马母问道:“竹子如何保佑得了你?”
马千秋道:“那个无头尸身不是我的尸身,被带到京城去的头颅也不是我的头颅,是竹子编的头颅。”
马母又喜又疑,问道:“我听人说,是飞刀高手拿了你项上头颅,难道飞刀高手分不清头颅是真是假吗?”
马千秋道:“朝中有我们的人。那飞刀高手就是其中一个。我让那个假尸身骑着马回来,是为了让沿途百姓看到,将我被杀的事情传扬开来,让朝廷不看到我的头颅也认定我已经被砍了头。”
马母激动地点头说道:“那他是我们马家的大恩人,我要上京城去当面感谢他,给他磕头。”
“娘,您是不是糊涂了?您去感谢他,就是让朝廷知道他跟我是一伙的。”马千秋道。
马母抹泪道:“对,我是糊涂了。高兴得糊涂了。”
马千秋道:“娘,我这次回来,是要带你们一起离开这里。要是不离开这里,我迟早会被朝廷的人发现。”
“我们去哪里?”马母问道。
“我们一直往南走,走到可以隐藏下来的地方为止。”
“好,好,好。”马母连连点头。
马千秋道:“娘,您在门口说那样的话,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回来了?”
马母道:“儿啊,我在门口看到了竹竿,就感觉是你回来了。你小时候淘气,喜欢骑着竹竿到处跑,像骑马一样。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竹竿就扔在门边的角落。”说着,马母又哭起来。
余氏掏出手帕,给马母擦泪,说道:“婆婆别哭,这不是回来了吗?”
马母问道:“儿啊,你说送到京城去的头颅是假的,我信。可你骑着竹竿能跑两百里地,这是怎么回事?莫非那竹竿成了精不成?若是成了精,怎么我一碰它就炸裂了呢?难道它还认生?”
马千秋说道:“听说过狐狸成精,没听说过竹子成精,何况是砍下来的竹竿。那不过是儿子弄的一点小戏法。那竹竿是烘干了的,里面装了少量火药,用的时候不得法,就会炸裂,并不是认生。”
“那你是怎么骑的?屋后的竹子怎么也炸了呢?”马母瞪着眼睛问道。
马千秋道:“娘,这些事情一时半会说不完,我以后再跟您说。您赶紧先去收拾细软,准备跟我离开这里。您一定要假装没见过我。这事若是被朝廷发觉,皇帝必定震怒。那时候天罗地网,我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救命恩人也会受牵连。后果不堪设想!”
马千秋本来是不让母亲知道他还活着的。一是怕母亲掩饰不住,泄露消息,牵连救命恩人;二是逃难之路必定艰难辛苦,怕母亲经不住折腾。可是母亲在门口说那番话的时候,他在屋里听得心肝俱裂,于是改了主意。
马母走后,余氏问马千秋:“你为什么不告诉她竹竿的真相?”
马千秋道:“若你不是师父的千金,从小就知道真相,我也不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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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马母出门的时候,又瞥了一眼门边的竹竿,顿时走路都蹑手蹑脚了。她感觉那根竹竿是个靠前睡着了的人,生怕经过的时候惊醒它,让它炸裂了。
走过之后,她还是忍不住想,一根竹竿怎么可以当马骑?还跑得那么快?马千秋这孩子从小喜欢跟竹子打交道,除了把竹竿当做马,还削竹为剑,常常不是戳伤自己就戳伤别人。手指和脸常常被划破,似乎从没有完好的时候。
后来他又学做风筝,将竹子削得极薄,比别人的风筝飞得高。最让她惊奇的是,马千秋曾用竹子做过一个小蝗虫,那蝗虫被风一吹就会蹦起来,跟活的一样。害得他父亲一巴掌拍过去,被竹篾扎了手。
那次他父亲特别生气,将马千秋吊起来打,责怪他不好好读书,尽搞些歪门邪道。从那之后,她就没有见过马千秋玩竹子了。不过她心里清楚,这孩子依旧偷偷地玩。她给马千秋整理床铺收拾衣服的时候,发现床底下衣服上有竹屑,像是被虫蛀坏了一样。他怕父亲发现,将用过的竹片竹篾磨成了粉。她见孩子如此喜欢这个,就没有告诉丈夫。
后来丈夫英年早逝,她以为孩子会无所顾忌,可是孩子依旧隐藏,就像他父亲还在世一样。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埋怨早早离开的丈夫。朝廷如此险恶,当初还不如让孩子玩竹子,哪怕当个篾匠或者木匠,都比当官要好。可丈夫在世时天天在嘴上念叨的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高什么高呀,这下糟了糕,要背井离乡逃难去了。
马母回到自己的房里,准备收拾细软,想来想去,不知道该带什么,不该带什么。于是,她坐在床沿,犹豫不定。
这时候,一个下人走了进来,问余氏喝了粥没有,喝了的话,她去把碗收回来洗。
马母道:“明天再说吧,你帮我点上灯就去歇息,叫其他人也下房歇息。这几天家里事情多,你们都忙累了。好在事情总算完了,你们好生休息。”
下人下去后,马母也感觉有些累,靠在床边闭目养神。这几天她是最累的,身心俱疲。
眯了一会儿,马母忽然听到门口那边有脚步声。
还没睁眼,她就听到马千秋的声音。
“娘——”
马母一阵心慌。这孩子!明明知道自己不能被人发现,怎么还跑到我这边来?
她吓得立即站了起来,朝门口那边看去。
马千秋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她。脸上的阴影随着灯光的晃动而跳跃。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如鬼魅一般。
“儿啊,你怎么来了?”马母往门口走去。
马千秋站在那里不说话。
马母走到房中间,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口的马千秋。
“儿啊,你不是死了吗?不是被人砍掉了脑袋吗?你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有怨气啊?是不是想娘了啊?”马母张开双手,露出悲戚的表情,继续往门口走。
“嗯——”门口的马千秋应了一声。
马母一把抱住他,大哭道:“儿啊,你死得好冤哪!你是想念妻子母亲才回来的,那些奸臣却说你有谋逆之心!你小时候下厨房都不敢杀生,你怎么会谋逆?知儿莫如母,无论别人怎么说你,做母亲的最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哪!”
马母摸了摸马千秋,生硬无比,翻开衣服一看,原来是一尊木雕,底下有轮子,可以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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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马母一推那木雕,木雕往后退了一些。
马母明白了,这木雕是被人推进来的,目的是想试探她的反应,看看她是不是认为她儿子已经死了。刚才她若是跟儿子搭话,说起逃难的事情,那就露馅了,说明她儿子并没有死。
试探的人虽然按照马千秋的样子雕刻了这个木雕,但还要借助昏暗的灯光才能骗过马母。那人应该知道,马千秋的声音马母一听就知道真假,即使模仿得惟妙惟肖,也难免出纰漏,所以刚才只发出两次简单的声音,企图蒙混过关。
马母确实上了当,好在走到一半,她发现这个“马千秋”的耳下没有痣。而她的儿子耳下是有一颗痣的。她立刻明白了,这是一个陷阱,是来寻找她的破绽的。于是,她装作以为儿子的冤魂回来了,抱住“马千秋”大哭。
她料定朝廷奸臣对马千秋的死还不放心,但又找不到马千秋还活着的迹象,所以从她的身上寻找线索。
就在她思索前因后果的时候,木雕后面出现了几个人影。
马母惊得大喊:“来人啊!”
那几个人影居然就地一缩,变成了几只蝙蝠,张开翅膀,从门窗飞了出去。
马母见状,吓得大叫道:“蝙蝠!蝙蝠!”
下人听到马母的叫喊声,赶紧从各自房间奔跑过来。
其中一个先出来的下人看到从窗户那里飞出来一只蝙蝠,顺手操起一把竹耙子,那是他平时用来上山扒柴火的工具。
外公讲到这里,问我,你知道竹耙子吗?
我说,知道,知道,小时候我还用你做的竹耙子去林场扒过虫毛。
这边方言里,把掉落的松针叫做虫毛。可能是因为松针跟某种虫的毛长得相似。我小的时候,很多人上山去扒柴。扒树上的枝,要用镰刀;扒地上的叶,就要用竹耙子。竹耙子形状如一个弯了手指的手,那是用削薄了的竹片经火烤后折弯的。
外公说,那个下人就是用竹耙子打了最后一只蝙蝠下来。
“打了一只!”下人大喊,用竹耙子摁住蝙蝠,怕它跑了。
马母和其他人赶过去看。
一个大胆的下人伸手去捉,一抓,那蝙蝠就变了形。
下人提起来一看,说道:“这不是蝙蝠,是风筝。”说完,他又改口道:“这看起来也不像是风筝啊!”
有人提了灯笼来看,那“蝙蝠”是由黑布和木片做成的,还有一截断了的线缠在竹耙子上。
“你不是打到了‘蝙蝠’,而是打断了这根线,它才掉下来。”提着灯笼的人说道。
“真是奇怪,怎么有人夜里放风筝?”提着竹耙子的下人说道。
马母迷惑不已,说道:“不止是放风筝,还弄了一个木头像到屋里来了,跟人一般大小,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你们老爷回煞来了!”马母一边说,一边看各个人的表情。她有种感觉——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些人里应该有奸臣的内应。不然那么大的木雕不会在所有人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进入她的房间。但天色太暗,灯光不明,她看不出哪个人有嫌疑。
众人跟着马母回到屋里。
马千秋模样的木雕已经不翼而飞。
地上有两道印子,那是马母推动木雕的时候留下的。除此之外,地上没有其他痕迹。屋里的东西一切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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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1 22:20:04 | 显示全部楼层
10楼 断线的木偶说:
第8章。“不会是见鬼了吧?”一个下人窃窃说道。
“把灯给我都点起来。鬼是怕灯光的,看他往哪里跑!”马母吩咐道。
下人将屋里的灯都点亮,仍然没有找到其他可疑的痕迹。
马母自然不相信刚才是见了鬼。她想了想,刚才推动木雕的时候,感觉木雕比较重。要快速地将木雕移走,那必须有强劲的力量。刚才那些假蝙蝠都是以绳索牵引的,那么木雕也极可能是用绳索牵引的。唯有这样,地上才不会留下痕迹。
十几个下人里,一半男一半女。
马母心想,女人柔弱,肯定弄不动沉重的木雕。
于是,她心生一计,在椅子上坐了,镇定道:“依我看,今晚不是撞了邪,就是遭了盗贼。我房间还有一些值钱的东西,你们几个来帮我搬动一下,挪个地方,免得被偷了。”她点了几个人,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
“让我看看你们的手掌心,待会儿别把我的东西弄脏了。”马母又说道。
用绳索快速移走沉重的物体的话,手掌心必然会留下绳索勒过的红印或者破皮的伤口。
马母将那几个人的手掌心看了看,居然没有发现哪个人手上有红印或者伤口。莫非另有他人?马母有些糊涂了。
马母让那几个人随便搬一些东西到另一间房子里,然后自己赶紧去余氏那边看看。
马母走到余氏门前的时候,看到门前的台阶中央有一只蝗虫盯着她。那只蝗虫跟马千秋小时候做的几乎一模一样。在夜风的吹拂下,蝗虫头上的两根细须微微颤动,如同新生的小草。
她还没有敲门,门就开了。
门后却没有人。
马母心中一慌,赶紧走进去。从蝗虫身边经过的时候,那蝗虫仿佛受了惊,倏忽一下蹦到屋檐下的草丛里去了。
一进门,马母就听到余氏说:“我听到您那边的声音了,但没敢过去。”
马母回过头来,看到余氏躲在门后。难怪刚才没有看到她开门。
马母放下心来,将门关上,说道:“幸亏你没有过去。”
这时,马千秋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问马母怎么回事。
马母将前后经过讲了一遍。
马千秋道:“幸亏娘心思过人!朝廷的人没那么轻易放过我的。”
马母忧心道:“他们起疑心啦?”
马千秋笑道:“娘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发现的。不过刚才您犯了一个错误。”
马母一惊,问道:“什么错误?不会连累我儿吧?”
“不会。我说的是,您不应该只看那几个人的手掌心。还要看看其他人的手掌心。”马千秋说道。
马母不以为然道:“女子哪有这样的力气?”
“那木雕虽重,但是能做出假蝙蝠的人,必定会类似奇技淫巧的东西,以四两拨千金。即使是个女子,也可以将木雕移走。不过依我看,那时木雕还在房内。”马千秋道。
“还在房内?那么大的东西,我怎么没有看到?”
“木雕必定吊在房梁上,以黑布遮掩。这样的话,如果不抬头看且早有猜疑的话,一般看不出来。”
马母转身要走,咬牙道:“我现在就去,非抓出这个家贼不可!”
马千秋拉住她,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去恐怕是晚了。木雕有足够的时间移走,手上的痕迹也有足够时间让你看不出来。”
“她是妖怪不成?还能使障眼法让我看不出来?”马母道。
马千秋道:“娘,那些人可比妖怪要厉害多了。万万不可掉以轻心。眼下您先回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到深夜,您略作收拾,明天白天,您还是一切照旧。等到明天晚上,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明晚之前要是没有什么事,就万事大吉。要是出点什么事,就万事休矣。”
马母双手抓住马千秋,惊恐道:“儿啊,刚才他们用木雕吓我一跳,差点漏了馅儿。我可经受不住这么多考验啊。都怪娘多事,早知道不该进这里来,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要不……儿啊,我们今晚就走,什么都不带。我也没有什么要带的,什么都可以没有,娘不能没有你啊。”
马千秋扶着马母的肩膀,生怕她倒下,说道:“今晚走不了。儿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还要点时间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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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1 22: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11楼 断线的木偶说:
第10章。马母流下泪来,抬手擦眼角道:“儿啊,你在朝中得罪了什么人,他要逼我们马家到如此地步?”
马千秋微笑道:“娘,自古黑白两道不相容,不是非得谁逼谁。有的人在朝中掌握权力,害怕别人夺去,所以要将知道他秘密的,可能威胁到他的人清除。”
马母又问道:“你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以至于官位不保,命在旦夕,还要亡命天涯?”
余氏在旁劝道:“婆婆别问了,刚才您还说不该知道儿子回来的,现在问了,岂不是又要担心受怕?”
马母抹泪道:“你说得是。为娘的知道了也担心,不知道也担心。这可如何是好?”
余氏道:“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您不看不听,反而清净。”
马母点头道:“好吧,好吧。我这就回去,待久了免得又惹人生疑。”
回头走到门口,马母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对了,那人为什么从我那里找破绽,却不到你这里来?”
马千秋道:“不是不来,是不敢。”
“我是女人,儿媳也是女人。平时我脾气还要暴躁一些。为何独独不怕我,却怕她?”她看了看一脸温顺,嫁到马家后似乎从来没有发过脾气,没有大声说过一句话的儿媳余氏。就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马母觉得自己对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几年的余氏还是太不了解。
第一次对余氏产生这种感觉,还是她第一天进马家的时候。那是儿子的大喜日子,她感觉自己比儿子还要高兴。
儿子跟着师父读书多年,与余氏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是马母见余氏的面少之又少,就跟着媒婆走过两趟,还是隔着好远的距离大概看了看余氏的模样。
为了提亲,马母也伤过脑筋。她找的第一个媒婆说什么也不愿意做这个媒。问媒婆为什么,媒婆说,那个余家闺女恐怕是入了魔道。
马母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她虽然不信邪,但觉得媒婆不会无故信口雌黄。何况余家在朝廷有一定势力,她马家也不是一般人家。换了其他媒婆,怕是要抢着做这个媒。
媒婆见马母将信将疑,便说出缘由来。
原来这个媒婆以前给余家闺女提过亲,看上余家闺女的,是另一个大户人家。
鉴于余家这种名门望族,提亲的人多那是再自然不过。马母并不介意。
媒婆说,她受了那户人家之托,去余家提亲。余家老爷将女儿视若掌上明珠,说只要女儿同意,他就同意。余家老爷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这种态度谁都能理解。但不能理解的是,那闺女表现太古怪。
马母问,如何古怪?
媒婆说,那闺女应该是遭了狐狸精上身,见了人就发笑,问她愿不愿意,她既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我心想,这闺女是不是犯了癔症,等下回再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我脑袋后面被小石头打了一下,抬头一看,你猜怎么着?
马母紧跟着问道,怎么了?
媒婆说,她居然站在楼上拿小石头扔人!扔中了就拍手大笑。您说说看,余家老爷学富五车,在朝廷有头有脸,怎么会养个这样不知礼节的女儿?定是狐狸精上了身。不单单是我,好几个媒婆帮其他门户提亲,所见所闻跟我一样,后来都不去余家提亲了。您说说,这样的闺女哪个大户人家还敢要?
马母心里犯嘀咕。我儿马千秋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疯女人呢?
媒婆又说,令子怕是受了狐狸精的迷幻术。您要是不信哪,可在他们结婚那天,在门前立一根竹竿,要求新娘子爬上竹竿才可入门。
马母问,这不是为难她吗?跨火盆什么的那是有讲究。
媒婆窃窃道,您不知道呀?最近到处闹魔道,人心惶惶。跨火盆当然少不了,但好多办新婚的人家都用竹竿试新娘子。
马母问,能试出什么来?
媒婆道,要是新娘子正常,怎么爬都爬不上去。被狐狸精上了身的新娘子爬得飞快!
马母心里留了个意,还没去提亲,就把竹竿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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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1 22:24:15 | 显示全部楼层
12楼 断线的木偶说:
第10章2。但是没过多久,马母就忘记那根竹竿了。
因为她跟着请来的另一个媒婆去余家提亲的时候,发现余家闺女不仅长得好看,还举止大方言语得体,完全不是先前那个媒婆说的那样。
她打心眼里为儿子能娶到这样的女人而高兴。她甚至担心儿子错失这样的女人。
幸好后面顺顺利利,余家老爷很快就代替女儿应允了。
马母要问余家闺女的生辰八字,余家老爷摆手道:“不必,您的儿子是我的学生,我知道他的生辰八字,我早给他们算过了。难道您还能找到比我会算八字的不成?”
于是,送过聘礼之后,婚礼很快就定了下来。
让马母没有想到的是,婚礼那天那根竹竿不知被谁立在了大门前。
后来她才意识到,那时候家里就有内鬼了。
新娘子的花轿到了门口,人们就吆喝着要新娘子爬竹竿。
新娘子下了花轿,将红盖头摘下,轻轻一跃,顺着竹竿一下子就爬到了顶端,然后又迅速下来,稳稳落在地上。
围观的人们愣住了。其中很多人并不知道竹竿的意义,只是被新娘子的敏捷惊到了。
马千秋却鼓起掌来,大声叫道:“好!”
其他人赶紧跟着鼓掌喝彩,如同看杂戏。
马母那时在里面忙,无暇去外面看。等到下人将所见所闻说给她听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个儿媳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不信那个多嘴媒婆的话,也就不信竹竿考验的作用。
此时听儿子说那些人不敢来儿媳这边,心中暗想,莫非那个多嘴的媒婆说的在理?莫非儿媳是狐狸精上身,那些人有所畏惧?可是如果儿媳真的是狐狸精,那这些年她怎么不作妖?自她嫁入马家以来,贤良淑惠,温柔孝顺,马母挑不出任何毛病。只在发觉儿媳有孕身而儿子不在家的那段时间,马母怒火中烧,最后却发现是自己错怪了儿媳。
想来想去,从来都是自己对余氏猜来猜去,不曾想过她竟然为这个家里担当了这么多。是不是狐狸精,又有什么关系?她能在儿子发生这种事情后保持镇定,想必对儿子身后的秘密知之甚多。
可是他们夫妻俩保守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呢?这个秘密必定不简单。马母想知道,又怕知道。
马千秋对马母说道:“娘,等咱们渡过了这次劫难,您自然知道了。现在我还有事情要做,耽误不得。”
马母见儿子这么说,赶紧出来,回到自己那边去。
走到木雕出现的地方,马母见该搬的东西搬好了,就让下人们回去歇息。
下人担心道:“要不我们在外面候着?有事您唤一声。”
马母摆手道:“你们也累,还是下去歇息吧。”
想了想,马母对众人说道:“听说狐仙渡劫之前会做一些善事,到了渡劫的时候,上天或许有恻隐之心,让它渡劫容易一些。马家人平日里对各位如何,各位心里清楚。如今马家遭难,也望苍天有眼,不至于把老身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说着说着,马母潸然泪下。
她不能直说家中有贼,只好借狐仙渡劫的说法,暗示家贼看在往日情分上手下留情。
有些下人不知其中缘故,纷纷安慰马母不要焦心。
下人出去之前要灭灯。马母拦住,说道:“让灯都点着,灯笼也别拿走。”
下人以为马母害怕,又在大门口挂了两个大灯笼。
等下人们都走了,马母摘了一个灯笼,爬上椅子,再爬上桌子,提着灯笼往房梁上照。
经年累月,房梁上黑色的灰尘已经遮住了红漆。
就在木雕留下痕迹的正上方的房梁上,马母看到了几道明显的白印子,就仿佛一条蛇缠绕在那里!
马母吓了一跳,差点从桌子上摔下来。
儿子果然说得没错。这人比妖怪还要可怕!
儿子的命名义上在朝廷手里,实际在这个人手里。这个人若是发现她的儿子还活着,就会要了儿子的命。这个人若是发现不了,朝廷也就无从得知真相。
下了桌子,马母坐在椅子上,那颗心还在突突突地跳,几乎要跳出来,离她而去。
坐了一会儿,马母将灯笼插回原处,回到床上。
月亮刚好在她窗口能看到的地方。
马母见了那惨白的月亮,心里又一慌,仿佛那月亮也是一只注视她的眼睛,要看出她哪里异常。
马母起身去关上窗,心中默念道,儿啊,月亮我都怕了,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时间,那人又神出鬼没,为娘的如何帮你做到毫无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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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2 00:01:57 | 显示全部楼层
13楼 断线的木偶说:
第11章。第二天一大早,马母被外面喧闹的声音吵醒。因为连日连夜操心,马母此时感觉起床都非常费力,好不容易挣扎着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地上的鞋子,不由得感叹:“今日脱下鞋和袜,不知明日穿不穿。”
不等她召唤,一个丫鬟就进来了,紧张地说道:“老夫人,不知怎的,一大早来了一队官兵,把这里围了。”
马母听了,心惊肉跳。这些官兵怕不是发现马千秋假死的秘密,奉命来抓他的吧?
“快扶我起来。”马母招手道。
丫鬟赶紧上前,扶马母起床更衣。
马母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门,见两位官兵如守门神一般伫立在两旁。
丫鬟窃窃道:“外面还有,都站在围墙下面,三步一岗。”
这时,一位头戴铁盔圆帽的官兵迎面而来,看模样品级比其他官兵要高。那军官见了马母,粗声道:“多有打扰!听说这里昨晚闹了盗贼,我特地带些人来看看。为了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我让他们守卫这里,保您平安。”
虽然那军官粗鄙无礼,但马母心中喜悦。从军官的话里可以听出,他们并不是来抓马千秋的。
马母猜测,也许是昨晚搬来木雕的人没从她这里发现破绽,由此认为马千秋没有回来。可是那人心有不甘,仍然觉得马千秋没有那么容易死,于是连夜禀报上面,上面这才派兵守在这里,守株待兔。
马母一面为他们没有发现破绽而喜悦,另一方面又为接下来的逃离忧心忡忡。
儿子说今晚带她们离开。现在官兵守在这里,儿子如何走得脱?纵使儿子又有了一根能当马骑的竹竿,那也必须有走得出去的路才行。不然,儿子儿媳和自己都会被困在这里,秘密终究要被发现。
“你们是谁派来的?我家不需要这么多官兵守卫。”马母说道。一方面,她想让官兵撤走,另一方面,她想探问一下与儿子作对的幕后人是谁。
“老夫人,我的官位比您儿子小太多,但也是为了保一方平安。保证您这里的安全就是我的职责,不需要谁派我来。您说要我走,我却走不得,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我如何向上面交待?”军官显然有备而来,既不透露幕后人,也不收兵。
马母不想得罪他,退让道:“大官小官都是官,都是为朝廷办事。辛苦了!您站在这里受累,请进屋喝杯茶。”
马母心想,能让他坐在屋里,就不让他站在门口,尽可能给隐藏的儿子争取多一点空间。少一个人的眼睛和耳朵,就能给儿子多一点安全保障。
进了屋,马母悄悄命下人拿了一些银两,偷偷塞到军官手里。
军官顿时喜上眉梢,正要收下,却将眉毛拧起,将银两推开,装模作样道:“使不得,喝点茶就可以了。”
马母见泼水不进,猜到他是忌惮于派他来的人。
马母只好让下人端茶水来伺候。
一杯茶尚未喝完,一个士兵跑进来禀报,说是门口有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人要进来,驱赶再三,那人不走。
军官瞥了马母一眼,以为是马母故意叫人来捣乱。
马母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因此镇定自若道:“是不是叫花子?”然后吩咐身边下人取半升白米送过去。
军官皱皱眉头,重新喝茶。
不一会儿,下人回来了,说那人不是要饭的,而是来拜访故友马千秋的。
军官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疑惑地看着马母。
马母浑身一颤,后背流出汗来。
“人都已经死了,还来拜访什么?将他赶走!”马母强作镇定。
军官站了起来,说道:“且慢。莫非他从哪里得到马大人回来了的消息?放他进来。”
很快,一个士兵领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进来。那人身后跟着一只猴子。猴子穿着人的衣服,衣服比前面那人身上的光鲜多了。乍一看,仿佛猴子才是主人,那人是猴子的下人。
军官轻蔑地瞥了那人一眼,厉声道:“你是马大人的故友?从哪里得到马大人回来的消息?”
马母又浑身一颤,感觉军官问的不是那个人,而是她。
那人含腰道:“官爷,我不是马大人的故友。”他侧了侧身,补充道:“它才是马大人的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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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2 00:03:4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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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它?开什么玩笑?它不过是只猴子!”军官大笑道。
马母仔细打量那只猴子,总觉得那不是一只猴子。可是如果说它不是猴子,马母又说不出它是其他什么东西。
“马大人曾经救过它一命。听说马大人故去了,它要来看看。”那人说道。
马母松了一口气。
军官道:“衣冠禽兽倒是有情有义。”
马母赶紧说道:“你们来晚了,我儿马千秋已经入土为安。你们若是要看他,就去他的坟地看吧。”
“呜呜呜……”那只不像猴子的猴子发出呜咽的声音。
“它还知道哭呢?”军官见猴子像人一样哭,不禁笑了起来。
猴子拉住与它一起来的那个人,一边哭一边指手画脚。那人“哦哦哦”的回应,似乎能听懂猴子在说什么。
等猴子停下来,那人转身对马母说道:“抱歉,我们来得匆忙,没有带什么东西。请问您能不能借我们一些纸钱,它想在马大人灵位前烧烧纸,说说话。坟地我们下回再去。”
马母见他们如此真心,不好拒绝,便问下人:“家里还剩下些纸钱没有?”
下人回道:“还有一些,留着守坟的时候用的。”
亡者去世,活人寂寞。亡者也寂寞,孤零零地在山头荒野。因此,新葬的亡者坟前,往往有人守坟烧纸,让亡者慢慢适应这种寂寞。
“拿来给他们吧,后面少了,再买就是。”马母吩咐道。
下人取了纸钱来,又在灵位前摆了一个铜盆,方便他们烧纸。
那猴子在灵位前烧纸,一边烧一边呜呜呜地哭。可是它好像不会烧纸,它一叠一叠地烧,一叠还没有烧透,另一叠就扔了进去。
马母本想叫它一张一张地烧,可见它不过是个畜生,以人的礼节要求它未免太过分,于是默不作声。
不一会儿,屋里烟雾缭绕,都是没烧透的纸钱散发出来的。
军官捂住口鼻忍耐了一会儿,眼泪都出来了。
“我出去看看。”军官忍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下人也难以忍耐,不停咳嗽。
马母道:“你下去吧。”
下人问道:“要不您也先避一避?”
马母道:“人家一片心过来,我岂有避开之理?”
下人便自己走了。
这时候,那人朝房顶看了看,幽幽道:“看来这回马大人是遇到对手了。”
马母听出玄机,忙问道:“莫非这位朋友对我儿的遭遇有所了解?”
那人指着房梁说道:“那是搬山术留下的印子。马大人遇到这种技法的人,难怪有此遭遇。”
“搬山术?”马母迷惑道。
那人点头道:“会此种技法的人,连山都可以搬走。我在来的路上听说您家里遭了盗贼,就料到此事非同一般。果不其然!房梁上的印子便是证明。”
马母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不知道他是敌是友,想了想,说道:“你说得不错。昨晚一个庞然大物忽然出现在这里,吓我一跳。等我出了个门回来,那庞然大物竟然消失了。难道这就是搬山术?我以前只听说过愚公移山,却没见过真能把山移走的人。”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愚公移山的故事里,最后是仙人帮助,愚公才得以移走山。实际上哪里有什么仙人?愚公移山还是靠自己。从那之后,便有了搬山术。不过,那只是一个喊法而已,这种技法早就有了,熟为人知的叫法是五鬼运财术。更简单的说法是四两拨千斤,以小力使大力。”
马母听到“四两拨千斤”这几个字,暗暗吃惊。儿子恰好也说了这几个字。难道这人和儿子马千秋真的是故友?可眼下这形势,信他还是不信?
“请问,你是如何与我儿马千秋认识的?”马母问道。
那人笑道:“老夫人,我与马大人并不相识。刚才说过了,是它与马大人相识。”
“我儿在世时,我也曾听他说过四两拨千斤……”
那人温和道:“我也就说说而已,真正懂这些的,还是它。”他用眼神朝那只猴子示意。
马母看着那只连纸钱都烧不好的猴子,心想,它知道这些?
那人见马母不信,在猴子身边蹲下,轻声问道:“要不要告诉老夫人?”
猴子略作思忖,又手舞足蹈一番。
那人点点头,站了起来,咳嗽了一声,说道:“它说,既然您将马大人隐藏得这么好,那不妨告诉您他的真实身份。他曾是马大人的上司,官至工部尚书。”
马母哑然。一只猴子能官至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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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隐藏?这么多人看到马将我那可怜的儿背回来,我将他藏到哪里去?你们若不是真心来吊唁,就请从这里出去!”马母怒道。
她不知道那人说猴子当过工部尚书是真是假,天下怪事多了去了,大唐女皇帝武则天还曾将牡丹花贬到洛阳呢。她不关心朝堂里黑白百态,不想分辨工部尚书名头真假,只关心她儿子马千秋是否安好。此时谁若稍有刺探她儿子去处的意思,就如拿一根针扎了她一样。
不过那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她儿子最初入仕的时候是在工部,后来因名字获罪,出来后转入兵部。
猴子见马母急了,赶紧站起来,呜哩哇啦地说了一通。
那人急忙解释:“老夫人莫要生气。它之所以烧纸钱,就是想办法熏那军官出去。我们方能借一步说话。它确实曾是马大人的上司,与马大人一样,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贬到边疆战场,然后被人剥了皮,装入猴皮里,再辅以草药,让猴皮与肉相连,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人说完,猴子面对马母连连点头,然后伏地大哭,发出凄惨的呜呜声。
马母惊呆了。
那人指着头上房梁,接着说道:“这种残忍手段名为造畜术,与您看到的搬山术一样属于奇技淫巧。害他之人或许就是害令子之人。”
马母心肝一颤。但她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
那人继续说道:“它叫奎敏,老夫人多多少少应该从您儿子那里听说过。它在工部当差时,因为巧用各种机关器械,给种种工程减少劳力,使得劳累致死的人大大减少,因此在民间有再世鲁班之称。马大人若是没在您面前提及过,您也曾道听途说。被人施以造畜术之后,它才改名为明傀。光明的明,傀儡的傀。它来这里,一是同情马大人的遭遇,二是看看您这里是否需要帮助。”
“明傀?”马母犹豫片刻,忽然唤道。
猴子立即朝马母点头,又呜呜地哭。
马母想试试猴子是否真叫这个名字。若是真叫这个,猴子必定第一时间反应。
马母靠近猴子,抓住它的肩膀,仔细看了又看。刚才见它进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它不像是猴子。这次一看,她知道了,这猴子不是猴子的骨相,而是人的骨相,所以看起来不是很像猴子。但因它浑身猴毛,常人一看就把它当做猴子了,哪怕是当做怪异的猴子。就如昨晚,她以为那是蝙蝠,其实并不很像,但在那种场景看到,就毫不犹豫地当做蝙蝠了。
“我儿……在世时常在我面前提及你,他还没有入朝为官时,就仰慕你,敬重你,想要效仿你。我儿准备入仕时,我听人说吏部好,前途大,兵部也好,权利大,曾劝我儿入吏部或兵部。他却一心要入工部。后来我听我儿说你被贬,又听说战死沙场。每每说起此事,我儿都为之扼腕叹息。没想到……您是遭奸人所害……苍天呐,到底是谁这样对待你和我儿?”马母同情道。
猴子涕泪俱下。
那人说道:“除了我之外,它从不敢将它的身世告诉别人。之所以告诉您,是为了让您相信我们是来帮助您的。”
马母道:“人死不能复生。要帮得到的话,你就把我儿从阴曹地府唤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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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生见马母手里的木盘倾斜,立即将木盘接了过来,说道:“我帮您送粥进去。”然后将铁皮盒子交给马母。
马母接过盒子,手似乎没有了力气,盒子差点从手里滑落。
盒子往下一坠,里面发出“骨碌”的滚动声,仿佛有个被惊醒的小动物想要撞破盒子跳出来。
“您……节哀顺变……”安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马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
安生问马母:“姐姐在家吧?”
马母几乎虚脱地回答道:“在。”
“那……我送进去了?”安生看马母脸色白得像纸,有些不放心,转头对一位骑兵说道,“来,盒子你先拿着,你们别呆在这里了,找人给马喂点草料,把盒子交给管事的下人。”
骑兵接了盒子,驱马离去。
军官站着不动。
这时门开了,余氏一脸疲态地站在那里,见了安生,努力地笑了笑,说道:“前两日听姑母说妹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没想到今天才到!一路辛苦了,快进屋里坐。”
安生的母亲前几日来马家吊唁。马母见她和余氏说了不少话,想必提到了安生要来的事。但余氏没有跟她说。
军官的两只眼睛如要出洞的老鼠一般往屋里瞄。
马母也往余氏身后看。此时往那边看,心情已经有了不同。她不确定屋里的马千秋到底是不是她的儿子。
她反而有一些期待看到马千秋就站在余氏身后。他若是在里面,应该听到安生刚才说的话了。此时再见面,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镇定,还是慌乱?
若是镇定,马母就会相信回来的马千秋几分。
若是慌乱,马母就会怀疑他几分。
可是那个不知真假的马千秋是不会在这个场合下出现在余氏身后的。
马母想起儿子没有获罪之前,每次她来到这里,他都会微笑着站在余氏身边,对她嘘寒问暖。他都会下台阶来,扶着她进屋。虽然她还远远没有老到那个程度。
可现在一切不一样了。
此刻与昨晚不一样了。
昨晚她还因为儿子归来而窃喜。现在她不知道归来的人到底是谁,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忧。
儿啊,你到底在哪里?马母在心里呐喊。
她回想昨晚与儿子见面的情形。若说那个人不是她儿子,可世上怎么能找到这么相像的人?从声音上,她也没有听出什么区别。而那个木雕出现的时候,她差点上了当。幸好弄来木雕的人没注意到马千秋的耳朵下面有一颗痣。
这个回到家里来的人倘若不是马千秋,他会不会也有疏忽?马母后悔重新见到儿子时太惊喜,忽略了其他细节。
安生见余氏疲倦的样子,痛心道:“姐姐,你可要撑住啊!”
余氏勉强一笑,扶住门框点点头。
“婆婆,您就回去歇息吧。”余氏对马母说道。
马母不想走,找借口道:“等你喝了粥,我拿了碗再回去。”说完,她就往屋里走,怕被余氏赶出来一样。
军官也想进去,安生拦住他,说道:“你就不用进来了吧?”
军官讪笑道:“小的是受命而来,要确保马家人的安全。”
安生挑眉道:“有我在这里,还怕什么?难道我不如你?”
军官赶紧解释道:“小的没这个意思。您堪比那花木兰将军,是万人敌。小的就是一蝼蚁。您这脚一踏呀,小的就粉身碎骨了。”
安生听了夸奖,不禁一笑,说道:“你这张嘴倒是伶俐。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军官悻悻而去。
进了屋,马母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马千秋的影子。这是意料之中的。无论他是真马千秋还是假的,都不会让更多人发现他的存在。
余氏似乎有意让马母早点离开这里,坐下后不跟安生说话,先喝了一碗粥,说道:“婆婆,我喝一碗就够了。还有一碗不喝了,您一起拿走吧。”
马母只好端了一只空碗和一只没动的碗,慢吞吞地从余氏屋里出来。
走到台阶上的时候,马母看到刚才蝗虫出现的地方一片绿色。她蹲下身去,腾出一只手去摸了摸,手指头一阵疼感传来。她缩了手一看,手指头被划破了。地上绿色的东西是极薄的竹篾。正是竹篾划伤了她的手。
她明白了,刚才那只蝗虫是竹篾做成的,被人踩了才变成一小堆绿色竹篾。
马母不顾手指疼痛,一把将石阶上的竹篾全部抓在手里。刚才没人注意到蝗虫被踩成了竹篾。她担心被人发现。
回到自己的房间,马母将手中竹篾撒在桌上,竹篾上都是血。
马母伏下大哭。
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娘,您哭什么呢?”
马母一下子僵住了。这不是儿子马千秋的声音吗?
回过头来,马母看到马千秋站在门后的角落。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怕被人发现吗?”马母紧张地小声问道。看到马千秋的一瞬间,马母想起马千秋小时候玩藏猫猫时喜欢躲在门后忽然跳出来吓她,进而忘记了那个铁皮盒子,又为马千秋担心起来。
“昨晚我就过来了,躲在小阁楼里。没人发现。”马千秋说道。
小阁楼与马母的房屋相连,上下要搭楼梯。小时候那里是他的玩乐之地。他跟着余氏的父亲读书之后,再没有去过小阁楼。小阁楼便成了一块被遗忘之地。要不是刚听到他说小阁楼,马母都快忘记家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了。
这应该就是我的儿子马千秋啊!别人怎么会想到小阁楼能藏身?马母心中自问。
马母欣喜地起身,往前迈了一步,却又站住了。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面前这个马千秋耳下并没有她熟悉的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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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2 00:09:19 | 显示全部楼层
17楼 断线的木偶说:
第16章。马母双腿一软,身子失去平衡。
那个马千秋快步上前,抢先在马母倒地之前扶住她,关切地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马母心口疼痛难忍,仿佛那里被人狠狠扎了一刀。
马母叹了口气,说道:“儿啊,娘上年纪了,没用了,经不住折腾。现在多走一步就感觉心慌气短。”
马千秋扶马母回到桌旁坐下,愧疚道:“怪儿子不孝,让娘担惊受怕。等我们离开这里就好了。”
马母先前无比期待马千秋带着她离开,此时却不想离开了。但她不敢在这个人面前表露心思。马母心想,如果我戳破他的掩饰,他会不会对我施加毒手?我死了不重要,但我那可怜的儿媳还不知道真相,我不能让儿媳稀里糊涂地跟着他离开马家,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这个人先前说过,本来不让她知道他回来了,后来却改变主意。现在想来,这个人应该是计划只将儿媳带走,没计划带走她的。不知出于何种考虑,这个人改变了原计划,决定带走她和她的儿媳。
不对,带走的还有尚未出生的马家血脉。
莫非这个人是冲着马家血脉来的?他要将马家斩草除根?马母越想越怕。
马母摇摇头,说道:“儿啊,娘恐怕是走不了啦。娘老了,头发还没白,但步子已经艰难。我要是跟着你走,会拖累你的。娘昨晚想了又想,你娘子有孕在身,恐怕经不起长途奔波。我们马家唯一的血脉在她身上。娘不是不心疼你,娘是怕万一有个意外,到了阴曹地府,见了你爹爹,我无法交代。”
她决定尽力让余氏也留下来。
马千秋感到意外,挨着她坐下,说道:“娘,你昨天不是答应跟我们一起走吗?现在怎么不想走了,还要她也留在这里?一旦朝廷的人发现我还没有死,那可是欺君大罪。到时候你们想跑都跑不了。”
马母心想,你这并不是为我们考虑,你只是要带走我们。
但她不能表露出来。
她仔细看着马千秋的脸。这张脸除了少一颗痣之外,与她儿子的脸几乎没有任何区别。或许是有区别的,比如说鼻子是高了一点点还是低了一点点,胡子是密了一点点还是稀了一点点,眼睛是大了一点点还是小了一点点,脸颊是胖了一点点还是瘦了一点点。但是儿子一年多没有回家,她对这些细微的变化毫无把握。即使在儿子尚未出事之前,她也无法确定。
她好后悔,后悔没在第一次发现儿子偷偷回来的时候好好看一看儿子的脸,记住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她伸出手来,想要在本该有痣的地方摸一摸,看看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
马千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摸到脸,动情地劝道:“娘,跟我一起走吧!”
马母的手与那张脸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可是那么遥不可及。她不敢再往前伸,担心面前的人知道她已经看出破绽。她不知道那张脸皮之下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因为败露而杀害她和余氏。自己死了并不重要,但她要弄清楚儿子马千秋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朝廷有人要置他于死地,为什么面前这个人要假装她的儿子,为什么他还要带走她和余氏。
“你自己走吧。你走了,再也不要回来。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你还活着,你可以活下去,我们也可以活下去。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如果苍天有眼,那些害我们的人会得到报应,我和……我儿会再相见。”马母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着恐怕再也见不到马千秋了,不禁悲从中来,声音哽咽。她本想说“我和你会再相见”,但她心里恨着面前的人,实在说不出要与这个人再相见的话,于是改口成“我和我儿会再相见”,既不违背自己的愿望,又不让他知道她的猜忌。
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你露出庐山真面目。把你从我儿这张皮里扯出来!马母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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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2 00:10:55 | 显示全部楼层
18楼 断线的木偶说:
第17章。“您要我一个人走?”马千秋不敢相信马母会说出这样的话。或许在他看来,马母至少会劝他留下来,即使这样是最危险的处理方式。
马母点头道:“是。娘是为你好。我们两个毕竟是女流之辈,一路奔逃会成为你的累赘。娘不知道你从哪里学了把竹竿当做马骑的技法,也不知道你招惹了什么样的人。但是我们两个既不曾习得奇奇怪怪的技法,也招架不住玄而又玄的人。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你今天在小阁楼里,应该听到你原来的上司奎敏的遭遇。”
说到这里,马母不继续往下说,转而看着马千秋。
马千秋闭上眼睛,表情痛苦地说道:“我听到了。”
“我好担心,那些会造畜术的人如果抓住你,像奎敏一样,让别人披了你的皮,再回来找我。我该如何辨认那到底是不是你?”马母问道。她尽力将语速放慢,再放慢,仿佛说这样的话完全是因为见了工部尚书之后而生出的忧虑,而不是因为眼前的人。
“这种造畜术是能化解的。”马千秋果然没有一丝警惕。
“能化解?”马母心中一喜,脸上仍然以忧虑的表情掩盖。
若是真有化解的办法,她就能验证一下面前这个人是不是以造畜术的方式变成了她儿子的模样。就她一生所有的见识而言,能想到变换模样的方法,也只有今天听到的造畜术了。
她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变换成另一个人的方法不止一种,可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未出嫁之前绣花楼都难得下一次,来马家之后除了送儿子去余家读书,再没有出过一次远门,简直耳聋目盲,对外面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她能知道什么“奇技淫巧”?只能想到哪一步,就先走到哪一步。
“能化解。”马千秋简单回答道。
马母对这样的回答不满意。
“这样的事情,娘在以前闻所未闻。你倒是跟娘说说这造畜术是怎么一回事,又如何化解?”马母问道。
马千秋道:“娘,我说了,离开这里之后,您要问什么我都解答。”
马母道:“儿啊,你要我不问竹竿做马是怎么回事,我不问。你要我不问朝廷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问。可这造畜术发生在工部尚书的身上,将来有可能发生在我儿的身上。我怎么能不问?我知道了这个,既不会让你暴露,也不会影响你离开。你若是这也不告诉娘,就是把娘当做外人了。”
马母这最后一句话是经过了思量的。这个马千秋想带走她和余氏,自然不会让她们发现他不是马千秋。这种看似与逃离无关的造畜术不跟她说一说,那么她可就要对他起疑心了。
在儿子尚未出事之前,儿子对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不隐瞒她。出事之后,儿子对紧要的事情,也没有说不告诉,而是说怕她泄露,等离开后再告诉。面前这个人既然连小阁楼都知道,应该是对儿子非常熟悉,那么,他应该也知道马千秋对马母知无不言,不会连母亲好奇的技法也遮遮掩掩。
那样的话,在他自己这里和马母那里,他都不像是马千秋了。
面前的马千秋犹豫片刻,说道:“娘既然要听,我讲就是了。这造畜术起源于春秋战国,曾经一度失传。大元创立以后,在河南江北一带又出现了,常有人以造畜术将偷出来的孩子披上羊皮,驱赶到他乡……”
马母大为惊讶。面前这个人讲解的方式与儿子往日里给她讲解的方式完全一致。儿子给她讲述的时候,喜欢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如私塾老师讲课一般。她曾跟儿子打趣说:“你这是狗子上茅房,文进文出。娘不是做学问的人,不用给我讲这么细。”但儿子每次还是那样讲。
她不禁分了神,想着若是眼前的人有那颗痣,即使他仍不是她的儿子,她恐怕也会一直把他当做儿子。
这个人是不是她儿子,竟然是由一颗痣决定的!她觉得荒诞,却无法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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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2 00:12:28 | 显示全部楼层
19楼 断线的木偶说:
第18章。“娘,你在听吗?”马千秋见马母发愣,轻声问道。
马母回过神来,以手拍额,说道:“这几晚没睡好,有些恍惚。你继续说。”
马千秋“哦”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初入仕途,因工部差事在河南江北一带治水,听到当地人提起孩童失踪案,才知道世间竟然有这种奇术。据当地官员说,为了捕捉嫌疑案犯,他们大费脑筋,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来案犯被抓纯属偶然。有一次一个赶着羊群的人在路边饭馆吃饭歇息,事先将羊群关在饭馆旁边的围栏里。此时恰好另一个客人习惯吃完饭后喝热茶,喝到一半,临时着急要走,那客人将剩下的茶倒在围栏的木槽里。围栏里的羊可能是渴了,见他倒茶,都挤过来喝木槽里的茶水。喝到茶水的几只羊居然羊毛脱落,发出小孩一般的哭声。”
马母心中一喜,看来破解的方法是喝茶。
马千秋说:“不得不说,那些案犯聪明得很。羊的叫声本就跟小孩的哭声相似。那个倒茶的客人看到羊毛脱落,还以为羊犯了病,赶紧回饭馆里大喊,让赶羊的人出来看看。这一喊,不但引起赶羊人的注意,其他客人也凑过去看。这一看,众人发现围栏里哭的不是羊,而是几个孩童。众人便把赶羊人捉了送到衙门。经过严刑拷打,赶羊人道破秘密,不能让中了造畜术的人喝当归茶,一喝就会皮毛脱落。”
“当归茶?”马母问道。
“是啊。官府又询问那个倒茶的人。那个人说他是从岳州来的,当地习惯在茶里放当归。而此地喝茶没有加当归的习惯,他便随身带着当归,泡茶时加入其中。正是这种习俗,让案犯掉以轻心。官府派人去围栏的木槽里检查,果然发现了残留的当归。此案这才告破。”
儿子说的事情她必定相信,眼前人说的话她将信将疑。
“你说当归茶可以破解造畜术,那今天来到我家的奎敏为什么不喝当归茶让身上的猴毛脱落?他不知道这种方法吗?”马母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一个质疑的地方。
马千秋说:“娘啊,造畜术施加于孩童身上,是案犯想要将孩童贩卖,是要赚钱的。到了目的地,喂了当归茶,孩童还是孩童,羊皮还是羊皮。今天我听到那人说奎大人是被脱了皮之后塞入猴皮之中的,并以草药加效,肉与皮融合。现在要脱下来,恐怕如千刀万剐。且不说奎大人是否耐得住这种惨痛,就算他脱掉了猴皮,他的肉身又将何去何从?他原来的皮囊恐怕早已被施害之人毁掉。他总不能以血淋淋的面目示人吧?对他来说,还不如不喝当归茶,留着一身猴毛。”
马母释然。面前的人说得不错。即使奎敏知道如何破解造畜术,也不能破解。这才是奎敏最为无奈和痛苦的。他改名叫做“明傀”,就已表明放弃了原来的身份吧?
“朝廷中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他犯了什么不可赦的罪吗?还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马母问道。
“他没有罪,也没有得罪任何人。”马千秋说道。
马母原以为马千秋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明傀说过,害他的人或许就是害她儿子的人。如果是这样,马千秋会以免得她担忧为借口来搪塞。
“那他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马千秋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因为他劝皇帝不要再远征。”
“那就是得罪了皇帝?本朝是在马背上得的天下,建立大元以来,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远征。他劝皇帝不要远征,难怪会有这种下场。”马母说道。
马千秋摇摇头,说道:“不。皇帝也有息战之意,但受众多热血将士挟持,不愿直言,于是私下授意奎大人上疏,想试试众臣反应,再做决断。”
“既是皇帝授意,奎大人又何至于落到这种地步?”马母问道。
“错不在上疏,错在他上疏的时候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什么身份?”
“墨者的身份。”马千秋轻叹一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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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墨者的身份?什么意思?”马母听不明白。
马千秋道:“信奉墨家的人叫做墨者。在一千八百年前,墨子的墨家与孔子的儒家,老子的道家曾经并列。因道家超然世外,俗世中墨家与儒家几乎平分秋色,各占半壁江山。后来,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墨家不断遭到打压,以至于逐渐销声匿迹。实际上,墨家并没有灭绝,信奉墨家的人以极其隐秘的方式存在着。他们抵制战争,极少抛头露面,以免再遭迫害。墨家是一个纪律严密的团体,墨者的首领称为巨子。墨者必须听命于巨子,以巨子为圣人,皆愿为之死,为实施墨家的主张,舍身行道。这跟朝廷的愿望背道而驰。朝廷希望所有子民服从朝廷管治,所以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
马母叹道:“难怪!”
马千秋道:“墨子创立墨家,但他首先是一位制造器械的大师。最早的战车,连弩车,投石机等都是他设计出来的。还有滑轮,杠杆等,他也颇有研究。他设计这些武器不是为了攻打别人,而是为了守卫城池。在墨家言语里,这叫‘非攻’,是后世墨者恪守的信条之一。史书有记载,一千八百年前,木匠鼻祖鲁班为楚国设计出了攻打宋国城池的云梯,墨子昼夜不停赶到楚国,力图阻止战争。楚王想要试试云梯攻城的威力,不肯收兵。墨子便解下腰带,围成一座城的样子,取了些小木片,作为守备器械,让鲁班用云梯演示攻城。结果鲁班输了。鲁班说,我知道用什么方法对付你了,但我不说。墨子说,我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对付我,我也不说。”
马母听得迷糊,问道:“鲁班用什么方法?”
马千秋道:“且听我说。楚王见他们俩都卖关子,问他们都想到了什么。墨子说,鲁班的意思不过是杀了我。杀了我,宋国没有人能防守了,就可以进攻。但是我的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经手持我守御用的器械,在宋国的都城上等待你们。我来劝大王不要攻打,救的不是宋国,而是楚国士兵。楚王这才放弃攻打宋国。墨子从楚国归来,经过宋国,天下着雨,他到闾门去避雨,守闾门的人却不接纳他。后来的墨者都是这样,以天下人为己任,但天下人不识。”
“奎敏既然是墨者,为什么百姓称之为再世鲁班?”马母听完墨子和鲁班的往事,觉得这简直张冠李戴。
马千秋道:“世人对墨子与鲁班的区别知之甚少,而鲁班被认为是木匠鼻祖,奎大人身为工部尚书,设计无数器械,自然会被当做再世鲁班。也是因为奎大人专心于研究器械,不懂文章之道,不懂官场规则,这才被人发现了墨者的身份。”
“他身居高位,恐怕不是简单的墨者吧?”马母问道。
“娘,你说得对。他不仅是墨者,他还是巨子。所以他才被剥皮塞入猴皮之中,这是要做给其他墨者看。”
马母大吃一惊,想来与奎大人一起来的那个人也是墨者。
“儿啊,你……你不会也是他的追随者吧?”马母想起那根爆裂的竹竿,想起那只竹篾做成的蝗虫,想起马千秋小时候在床底下磨的竹子粉末,越想越觉得儿子与奎大人相似。或许正因如此,儿子也遭到朝廷追杀?
马千秋摇摇头:“不,我不是他的追随者。”
“别骗娘了,如果你不是他的追随者,他今天为什么来找你?还试探我?”马母认为,眼前人虽然不是她的儿子,但他一定知道儿子是不是墨者。
马母认定了,儿子就是墨者。这才能解释先前发生的一切。
“娘,你以为他来是救我的吗?他是来杀我的。幸亏您今天没有相信他,不然的话,不用外面的官兵把我带走,我已死无葬身之地。”马千秋苦笑了一下,说道。
马母刚以为找到了一点关于儿子遭遇的眉目,听面前的人说完,又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之中。朝廷要杀掉他,被朝廷除掉的人也要杀掉他,他到底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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