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断线的木偶说: 地上仙上。我一直习惯把外公叫做爷爷。
去年过完小年的第二天,我去画眉村看望爷爷。
此时距离外婆去世已经十年了。
爷爷吃饭洗衣全靠自己来。由于年纪已经八十多了,能一起说话的人也越来越少。在来看望爷爷之前,我就听舅妈说,爷爷大部分时间不出门,出门的话,也只有一个老人家那里可以去。即使去了,两位老人家也是默默地坐在一起,却不说话。
因为两位老人家的耳朵都不太好了,说话太费劲。
我无法想象,一个人老了之后要如何承受这样的孤独。
小时候跟着妈妈去看外婆爷爷,会从画眉村的后山翻过,经过一个大水库,水库的两边都是高大的梧桐树,梧桐树上长了许多拳头大小的桐子或者巴掌大小的桐子花。下山的时候,路边有一个小水渠,水色清亮,潺潺而流。
我很想走那条后山的路,虽然这个时节看不到桐树的果子和花,看一看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也好。可是妈妈不同意,说是已经有了一条更好更宽的水泥路通往画眉。
我只好依了妈妈。毕竟妈妈也五十多岁了,走山路吃力。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有些事情真的回不去了。哪怕它们还存在这里,但被人们刻意绕开。就像爷爷,尚且在世,但已经无人光顾了。
想想十多年前,爷爷家的门槛还被经常来访的人踩得中间凹下去。
爷爷身体不大好之后,来访的人渐渐少了,最后几乎没有了。
妈妈说,第一,爷爷的记性衰退得很快,很多东西不记得了。别人找他掐算点什么,他总是记错口诀,掐算出来不灵验,别人就不相信他了。第二,爷爷的耳朵背了。别人问他一点什么,要在他耳边拼命地喊。别人觉得费劲,也就不问了。
哪怕是看起来有些紧要的事情,人们只要觉得有些麻烦,就会慢慢算了。
爷爷见了我,自然非常高兴。但他要我去舅舅的房间里坐着烤电炉子,不要我坐在他的房间里烤他烧的火。
他还是习惯于烧木柴烤火取暖,但他希望我烤更干净一点的火。
“你小时候怪爷爷不会烧火,总是熏得你流眼泪。”爷爷笑着说。他一笑就满脸的皱纹,像是画眉村前面刚刚用犁翻过的干涸的水田,一垄一垄的。
我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但记忆里在外公烧火的时候确实常常熏得眼泪止不住。那时候外婆还在,烧火做饭都是外婆的事,外公确实不太会烧火。
而现在,外公烧火的时候烟只往上升,不再满屋都是了。但他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变化,仍旧以为烟会熏到我,仍旧把我当做小孩子对待。
我在舅舅那边坐了一会儿,又去了爷爷烧火的房间。
这时候,爷爷的火堆旁边多了一个人。
那是舅妈的父亲潘爷爷。他也来舅舅家做客。我知道,他也懂一些玄黄之术,有时候也给人算个黄道吉日之类的。
我进去的时候,爷爷正在跟他聊天。潘爷爷歪着椅子,以便靠爷爷近一点。两人说话都很大声。
爷爷说:“我差点过不了这个年。”
潘爷爷问:“怎么啦?”
爷爷说:“前几天我给人掐算!算出来凶得很!没想到算得特别准,差点把我自己的命搭进去!打了好几天的吊针。”
潘爷爷说:“那是你的掐算没学好!”
我听了潘爷爷的话,有些惊讶,心想,说爷爷的掐算没学好,难道你在这方面比爷爷还要厉害?
接着,我听到潘爷爷说:“你学了掐算,还要学明哲保身!说话留三分余地,也是给自己留余地!算那么准干什么?”
我一愣。原来是这个意思!
爷爷说:“这几年记性差,常常算不准,就没在意。再说了,那人一定要我好好算,可怜兮兮的,我就不忍心糊弄,特意找了老黄历出来看。”
我忍不住有些埋怨地说爷爷:“人家要你好好算,你就好好算啊?”
爷爷却没听到,只见我过来了,顺手拖了一把椅子到旁边,吹了吹椅子面上的灰,说:“你过来啦,坐。”
爷爷曾经想过教我一些掐算的方法,但是妈妈强烈反对。妈妈认为这是以前下等人迫不得已才做的事,吃力不讨好。算到好运,人家认为是自己命好;算到歹运,人家认为是算的人乌鸦嘴。爷爷就常吃这种亏,妈妈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爷爷也说,掐算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学的。在以往的时候,身有残疾,做不了农活,养不了自己的人才想着学一点掐算,以此糊口。
我坐了下来,气消了一半,问爷爷道:“是谁要你算的?”
爷爷这回听到了,举起手来,说道:“说起来你也认得!”
“我认得?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叫……”爷爷挠挠头,却不记得人家的名字了。“就在嘴边,怎么就忘了?这记性是真不行了。”
我本来就不抱希望。
爷爷却说:“那姑娘是个好八字!”
我的好奇心又被爷爷吊了起来,于是问道:“是一位姑娘?”
爷爷点头。
潘爷爷问道:“她告诉你她的生辰八字了?”
爷爷摇头。
潘爷爷不以为然地说:“都没告诉你生辰八字,你怎么知道她八字好的?”
潘爷爷转而小声对我说:“你爷爷是糊涂了。”
我听了,心里有点难过。
爷爷大声道:“当然是好八字!那姑娘长得可俊俏了!瓜子脸,柳叶眉,眼睛有神!”
潘爷爷笑道:“长得好看八字就好?”
爷爷非常认真地说:“那可不!面相就是八字!八字好的,不一定长得好看,好看的,一定八字好!”
我倒是比较认同爷爷的话。以前偶然听爷爷说起过,所谓的好风水,说到底就是要人觉得舒服。脸上也是有风水的,所以好看的脸等于好风水。
从更通俗的角度来看,长得比一般人好看许多,也算是需要好运气的吧?外婆去世之前,潘爷爷是跟爷爷有过一次较量的。结果潘爷爷输了。
那时候,潘爷爷心里憋着一股气,总想着要在爷爷面前赢回来一次。
十年过去了,潘爷爷也老态龙钟了,那股戾气自然而然散了。仿佛是因为体内的戾气散了,潘爷爷的脸也皱了许多,好似漏了气的气球。
前几年,潘爷爷还偶尔自己翻过画眉的后山,来跟爷爷说几句话。
他也寂寞得很。
这两年,他的腿脚也不如之前灵便了,只能在过年过节舅妈接了的时候才来。
以前他说话总有点要打压爷爷的意思,现在缓和多了。
他和爷爷一样,被这个世界逼到了孤独的角落里,不再较劲。
“你说得也对。长得好看的人确实八字好。”潘爷爷示弱地说道。
“那你给她算的是什么事情?”我问道。
“是啊。算的什么?这么厉害?”潘爷爷也问道。
爷爷说:“她要我帮她找一个人。”
“找人?”我有些意外。
在爷爷耳聪目明的时候,经常有人因为开门的钥匙丢了,或者晚上鸡鸭没有回笼这样的琐事来找爷爷,要爷爷算一算怎么才能找回来。
也有人家的孩子晚上回来后无精打采的,家里人担心孩子的魂魄丢了,而来找爷爷求助,通过喊魂的方式把丢掉的魂魄喊回来的。
在我的记忆力,还没有人来找爷爷,要爷爷帮着找人的。
“找人知道名字,知道住在哪里不就可以了?还要你帮忙?这才多大的事?找不到的话下回再找就是,怎么会让你差点搭了性命进去?”潘爷爷觉得奇怪。
就在这个时候,舅妈走到了门口。
“大伯,有人找你。”舅妈大声喊道。
妈妈一直叫爷爷做大伯,因为妈妈一出生,爷爷就说妈妈和他的八字有点冲,要是他做了妈妈的父亲,就会有一方损伤。在画眉这个地方,这种情况叫做“离娘犯”。为了化解“离娘犯”,妈妈自小就叫爷爷做大伯,避免父女相冲。
后来舅舅虽然没有“离娘犯”,却也跟着妈妈叫爷爷做大伯。舅妈自然而然也叫爷爷做大伯了。
“找我?”爷爷不太相信。
舅妈说:“是的。”
爷爷放下烧火的火钳。那火钳自我有记忆的时候起,它就在外婆家。旧碗破了,旧屋塌了,旧菜园荒了,唯有这把火钳一直留到现在。有时候一想,似乎它才是这里的主人,流逝的是那些旧物以及这里的人。我因物是人非而有的感慨都显得多余且矫情,该感慨的是它才对。
“是谁呀?”爷爷站了起来。
“是个姑娘,我不认得。”舅妈说。
在老家乡下这种地方,几乎每个人都认得方圆十里的人,哪怕不知道名字,也知道是某某家或者某某的什么亲戚。
我在上高中之前,走到方圆十里的任何一户人家,别人要么叫我做某某家的儿子,或者某某家的外甥。很多姑娘出嫁,娘家也就隔了几座山而已。所以周围一片都会有点沾亲带故。往上数三辈四辈,不在隔壁,就在一个村。
舅妈说她不认得,说明来找爷爷的人不是本地的。
都过完小年了,还有外地人来找爷爷?
在以往,这种事情很少出现。
带着疑问,我跟在爷爷后面出了房间,想看看来的人找爷爷有什么目的。
那天外面下着蒙蒙雨,比毛毛雨还要轻一些,比雾要重一点点。像这样的天气,本地人一般是不会打伞的。
来找爷爷的人却打了一把伞,黑色的,伞面非常大,伞下够站好几个人。但是伞下只有她一个。远远一看,像是雨后山里长出的蘑菇。
“哎,就是她!”爷爷说道。
她的脸藏在伞下面,我看不到。但是爷爷看人不看脸也能认出来。对爷爷来说,面相骨相都是一样的。
画眉以前有个被叫做歪爹的人,他身体很不好,半边脸和身子都歪着的,但是他只要看人的背影一眼,就知道那人是谁。他曾说,人都是动物变的,有的是牛,有的是雀,有的是鱼,有的是豺狼。皮是人的皮,但骨是豺狼鱼雀的骨,一眼就能看出来。
歪爹是爷爷的好友,但因为身体虚弱,很早去世了。
我曾猜想,爷爷看人的骨相,或许是从歪爹那里学的。但是我没问过。
伞下的姑娘听到爷爷说话,将伞举高了一些。果然是瓜子脸柳叶眉。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只是脸有点苍白消瘦。
爷爷十分肯定地对我说:“你看,你认得她吧!”
但我对她没有一点儿印象。
“你回来啦?”她看到了我,朝我微微一笑,居然说出似乎认得我的话来。
她的举动让我认为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嗯。”我只好先这样回答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寻找跟她相似的人,试图想起她的名字。
她转而对爷爷说道:“我才听到您因为我的事而生了一场病,实在是抱歉!”
爷爷说道:“不碍事不碍事!”
她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来,往爷爷手里塞。
“我也没带什么礼物,这些钱您拿去自己买点东西。”她说道。
爷爷连忙挡住她的手。
“这怎么能行?要是好事,我还能讨点喜。你遇到这样的事,我怎么还能收你的钱?”爷爷坚决不收。
我愈发好奇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你找我爷爷到底算了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之所以直接问她,是因为爷爷有时候怕我或者妈妈说她,一些事情含糊其辞就过去了。问也问不清楚。
她见我这么问,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小声说道:“对不起,我请你爷爷帮我找一个人。没想到给你爷爷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找人能有这么大的麻烦?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我追问道。
她沉默了,像蒙蒙雨一样没有声音。
爷爷说:“哎,都过去了,我不是好好的么?”
这时候,她突然小声说:“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你会相信吗?”
我见她这么说,一时愣住了。
她问道:“说来话长,我可以进屋去说吗?”
我本来就好奇,当然希望她跟我说说。
于是,我和爷爷领着她来到舅舅的房间,在小炕桌旁边坐下。小炕桌下面挂着小电炉。
似乎是暖和了的原因,她的脸上稍稍有了些红润。
爷爷刚坐下,就说潘爷爷还在那边,然后起身去了烧火的房间。
她做了深呼吸,没有直接给我说她的事情,却先给我提了一个问题。
她问我:“如果我坚信这一生一定有个人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你相信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她见我不说话,继续说道:“我妈就不相信,我爸也不信。他们都劝我早点成家。可我……”
她以为难的眼神看了看我。
“我身边的朋友也笑话我,说我是偶像剧看多了。”她说道。
我不得不承认,如果我身边有这样的朋友,我可能也会开玩笑说朋友受了偶像剧的影响,对生活存在不切实际的期待。
“虽然我在现实生活中还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我确定他就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见面。”她又说道,语气十分肯定。
我只好说:“对生活充满希望当然是好的。”
我心想,虽然生活中不如意事常八九,但是对生活充满这样的期待仍然无可非厚。
接下来她说的话让我发现我的猜测完全偏离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她说:“因为我知道他长什么样。”
我大为惊讶:“你知道他长什么样?”
她认真地点头。她将袖子撸起了一些,露出一个人脸纹身。
那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男人的脸。但是要细看的话,那张脸上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显得有些模糊,好像纹身被洗掉一半的时候又放弃了一样。
“是他?”我问道。
“是的,只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她说道。
“所以……你让我爷爷帮你找到他?”我问道。
“是啊。”她皱了皱眉。
“那你为什么不跟身边人解释,就说有这么一个人?”我问道。
“我不敢说出来。”
“有啥不敢的?”
“我跟他们说我坚信有人在某个地方等着我的时候,他们都不相信。如果跟他们说起这个人,他们也不会相信的。”她的脸上露出怯懦的表情。
我轻松地说道:“不会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耸了耸肩,说道:“因为我是在梦里见到他的。”
我顿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她好像意识到了我的感受,赶紧说道:“我没有骗你的意思!我真的是在梦里见过他,还不止一次。虽然是梦,但那种感觉跟真实没有什么区别。请你相信我!”
说实在的,这时候我已经不相信她说的话了。我认为她就是一个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的女孩,对生活抱着梦幻的期待。
“我早就知道,他在现实生活中是存在的!不仅仅是我,现实世界也能感应到他的存在!”她努力地解释。
“好吧。”我无奈地说道。
“你不相信?那我问你,如果那个人不存在,我请你爷爷帮忙找他之后,你爷爷为什么会出现……生病的状况?”她问道。
我一惊。
“除了你爷爷,我店里的小财也能看到他。”她补充道。
“那他是……”我想问那个人是不是鬼,但直接这么说,好像会造成我还是不相信她的感觉。
她没有接我的话,兀自说道:“但是我只在梦里见过他,梦的也不多,一年两三次吧,很有规律。那时候,我把做梦的事情说给朋友听了,朋友说,可能是因为我做纹身店的原因。对了,我现在是在无锡做纹身师,经常会应客人的要求纹一些古怪的符文。我朋友说,可能是这个原因影响我做的这种梦。那时候我虽然觉得太真实了,但是也有点怀疑。于是,有一次,我在梦里跟他约好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我安静地听她讲。
一只猫钻到了小炕桌下面,在我的脚边蜷成一个团。
“到了跟他约好的那天,我没有去睡觉,而是坐在我的纹身店里,等着他来。那时候整个楼的人都下班走了,只有我朋友在店里陪着我。我们等了好久,他都没有出现。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睡着,千万不要睡着。如果睡着了,在梦里见到他,我就还是分不清他到底是真是假。”她看向我。
我点点头。
“大概撑到了半夜两点多,一阵困意过后,我反倒越来越清醒。我朋友没耐心了,说,算了吧。我说再等等。没过一会儿,我和朋友都听到了店门那里传来一声你好!”
“那个人来了?”我惊讶地问道。
她点头,又立即摇头。
“那是我店门口的鹦鹉说的你好。我养了一只鹦鹉,每当有客人进来,它就会说一声你好。当时我和朋友虽然很害怕,但还是走到门口去看了。门口并没有人来。朋友说,应该是鹦鹉看到了。可是我不知道是它突然说这么一声,还是真的感应到了。可惜它只会说这两个字,不然我会问它是不是看到什么东西进来了。”
“可能……它就是有意无意地叫了一声,并不代表它看见有人进了你的店。”我说道。
“是吗?可是那晚之后的第二天晚上,我就梦到他了。他说看到我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所以没敢进来,走到门口就转身走了。”她说道。
我感觉后背一阵凉意。
“我问他为什么不敢进来。他支支吾吾的,没说个所以然来。我问他,你是鬼吗?所以不敢见生人?”她继续说道。
我心中暗想,这个问题问得挺好的。这个想法刚出现,我又一惊。这不是代表我慢慢开始相信她的话了吗?
“他怎么说?”我问道。
“他跟我说,他不是鬼。他反而问我是不是鬼。”她皱起眉头。
这远远出乎我的意料。
“他在你的梦里问你是不是鬼?”我问道。
“是啊。我说,我怎么可能是鬼?我活得好好的,是你来到了我的梦里,给我如此真实的感觉,让我觉得你可能存在,才约你来我的店里见见面的。”她说道。
说实话,在她说这个话之前,我还是颇有偏见地认为她的思维出了问题。即使她说梦里的人可能因为不敢见生人才离开的,我都认为她是在自圆其说。可是听到她说梦里的人问她是不是鬼的时候,我觉得,我很有可能低估了她的思维能力。
她说:“他居然非常惊讶。他问我,那是你的店?我说,是啊。他说,可是我走到门口的时候,看的明明是一个普通家庭生活起居的房间。只有你和你那个朋友非常突兀地坐在那里,跟那房间极其不搭配。就像是……怎么说呢,就像是一个朴素的佛教徒的家里挂了一幅西洋裸女油画。这个比喻可能不恰当,但是当时给我的就是这样的感觉。那个房间里的桌椅家具都是陈旧灰暗的,而你们两个女孩光鲜亮丽。知道我的意思吗?”
我努力想象她和另一个女孩子坐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等待梦中人出现的场景。
她说:“我店里的东西都是非常时髦的,毕竟是纹身店嘛。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说我的纹身店像一个普通家庭生活起居的房间,为什么说桌椅家具都是陈旧灰暗的。我就问他,在你的眼里,我那些精心布置的桌椅都很普通吗?你猜他怎么说?”
我还能怎么猜?我只能说:“从直男角度,或许你觉得非常精致的东西,他会觉得不过如此吧?”
她摇头。
“他说,比如说那些椅子,都跟太师椅一样,桌子跟八仙桌没什么区别。桌子边沿还有许多缺口,裂缝也将近一指宽。”
我问道:“你的纹身店是复古风的?难怪……”
她立即争辩道:“不,不,你猜错了。”她用力地摇头。
“这还不算复古风?”我问道。
“不,我的店里根本没有太师椅一样的椅子,也没有什么八仙桌,更不要说那些缺口和一指宽的裂缝了。他说的东西我的店里都没有。我的店里用的都是沙发和办公桌。”
“这么说来,他是到了你的店里,却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我更惊讶。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他后面说,我也是只在梦里见到你,上次在梦里你要我去你的地方看看你,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常惶恐。我问他,你也是在梦里见到我的?他说是的。然后,我问他,那你现实生活中住在哪里?他跟我说了一个地方,我根本不知道的地方。”
我心想,难道那个人说的地方,就是她要爷爷帮忙寻找的地方。
“那你去找过他说的地方没有?”我问道。
她摇摇头,说道:“我相信他不会骗我,所以我没必要去验证他说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到底存不存在。那个时候,我已经对他产生了依赖。从另一方面说,我也不敢去验证他说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存在。我怕我发现那个地方并不存在后,这个梦就会消失,他也会消失。”
“可是你现在又找来了。为什么呢?”我问道。
她突然眼眶红了,抬起手来,在眼角抹了抹。
我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不该这样问。
“后来突然很长一段时间,他不再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很想很想梦到他,可是怎么也梦不到他。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可我怎么想也没有用。我曾经一度认为自己可能并没有那么想他,只是觉得自己想他而已。后来朋友见到我,吓了一跳,说,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我才确认,我是真的真的很想他,茶不思饭不想的。”
“所以你决定来找他?”
她摇头:“没有。我一直纠结要不要到他说的地方去看看。后来我想这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梦,虽然它如此真实。我以为我可以从别人说的幻想中或者精神失常中走出来。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他突然又在我的梦里出现了。我又生气又惊喜。我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来。”
这个时候我也很想知道原因。我已经开始相信了。
“他告诉我说,他生了一场大病,没办法来看我。现在身体稍稍好了一些,就来了。在梦里,我确实看到他的脸色很不好,蜡黄蜡黄的。眼睛里有很多血丝。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我问他生的是什么病。他说之前有个医生给他开方子的时候配多了千里光,导致他的肝受了损。那天梦醒后,我就拼命地哭,我害怕他后面又不来我的梦里了。”
“千里光是什么东西?”我问她。
她说:“他在梦里跟我说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第二天我就去药店问。药店的人告诉我说,千里光是一种中草药。我问,这种药吃多了是不是有问题?”
我打断她,说道:“你是想验证梦里的他说的话可不可信?”
她稍微停了一下,看了看我,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说的话。我这么问,更多是想验证我的梦到底可不可信。”
这倒也是一种好办法。我心想。
倘若她之前就了解千里光这种东西,那么梦境里的话可能只是由她自己的意识造成的。
她之前都不知道千里光这种药,如果千里光确实像梦里的人说的那样,且不说这个梦是不是可信的,如果千里光不像梦里的人说的那样能伤肝,反倒证明这个梦是毫无根据的。
“药店的人说,过量的话会伤肝。我又问,要是脸色变黄,眼睛里有血丝,精神变得萎靡,是不是可能由于伤肝引起的?结果药店的人说,如果有这样的症状,确实很有可能是肝有问题。”她说这话的时候浑身开始哆嗦。仿佛她刚听到一个坏消息,立即被别人验证坏消息是真实的。
“这……”我几乎无话可说。
“你知道吗?关于他的梦,自始至终给我的感觉都是如此真实!”她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乞求的意味。她渴望我能相信她。
“那后来他又来过你的梦里吗?”我问道。
“来了。每次来,他都比上一次看起来更加难受。他说他吃了什么药,去哪个地方看过了什么名医,可是都没有作用。我想去看他。他说先不要来,因为他到处寻医问药,很少在一个地方住。他跟我说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的时候,说得非常具体,跟真的一样。”
我点点头。
“有一次,我偶然听到我们无锡这边有个肝脏方面的名医,治好过不少人。于是,我做梦的时候,告诉他无锡有个很厉害的医生,治好了很多人,劝他来无锡看看。”
“他答应了吗?”我迫不及待问道。
除了担心她梦里的人的病情之外,我想这又是一次验证那个人是否真的存在的机会。
“他同意了,说来试试。”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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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行脚罗浮山
今日启程,一往无前,
诸佛菩萨,龙天护法,
普蒙加被,道业必成。
行脚就是了脱生死的一个捷径。
另外还有一种功德,
就是能度无量无边的众生
有情的和无情的都能度;
能见到我们的,与我们能说上话的
所以它的功德是难思难议,难说难尽的:
十方如来都来护持和赞叹
苏东坡写下“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桔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名句。
罗浮山佛道并存,和睦相处,兴盛时有九观十八寺,十八寺中以华首寺为第一禅林。
距离深圳约70公里,国家5A级景区。
亲爱的盲人朋友们:
参加“行脚”
道业必成
累积“罗浮山”难思难议、难说难尽的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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