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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性侵过的女孩会留下什么阴影,生活中又会面临什么负担和挑战呢?转自天涯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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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23 17:41:21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楼主 云迪说:
本帖最后由 云迪 于 2020-8-24 01:23 编辑

你从光中走来,作者一纸花茶(2020-05-02 12:14:51 )
夜里噩梦连连,一直想些一本书,给大家讲一段关于性侵的故事,已经默默在自己电脑里吐了六七万字了,但是我不敢发表,我怕发表后,会像林奕含 那样,但是又好想走出来。
有太多的话想和大家说,我就自己给它起了个文绉绉的名字,《你从光中走来》。
我准备讲的故事,它是真实的。
看简介以为你会猜个大概,但真实比这个更残忍:
------
我被生下来后能活着就算是个奇迹,因此我很努力的长大、念书。初中时,有个少年说喜欢我,而我也觉得他人不错,有天早上为了去学校见他,我起了个不知时间的大早,而在去学校的夜路上,我被性侵了 ,而好巧不巧的是,同一天,那个坐在我背后的少年,给我写完情书的少年,还没等到我的回信,就在我那段至黑至暗的人生中,那个少年也不告而别。
他是一缕光,曾让我感到温暖,但在我最需要温暖之时,他却突然突然消失不见 …
后来,我才知道,他当年,陪我一起闯过地狱黄泉…
------
我希望,我能鼓起勇气,在这里默默给大家娓娓道来,希望大家不要人生攻击,我现在有正常的工作,请大家不要人肉我。让我有空就能能默默给大家继续讲一段真实而震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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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20-8-23 17:43:09 | 显示全部楼层
沙发 云迪说:
接上次的想写书的想法:我把那次被性侵的写成故事,有关爱和奋斗的故事:
------------------------
我总会掉进那个可怕的梦里,像迷失在一段由石子铺成的黄泉鬼路上,黑暗中只有自己孤独的低头行走,宇宙如被抽走了所有活物,鬼影子脚步声一个都没有,仅存的是:前方不远处,一个邪恶的灵魂扔掉忽明忽暗的烟头儿,摸索着他的蓝布裤腰带。
带着一丝诡笑,他掏出那个丑东西看了眼,又引以为豪地塞回裤裆里去,似乎做好万全的准备,在我一定会走过去的那个地方站定…
我在恐惧中挣扎,在挣扎中四肢颤抖,在钻入四肢刻入骸骨的恐惧中湿淋淋地醒来…
醒来后,被冰冻在幽谭里的记忆,瞬间炸裂飞来,当年的场景一幕接着一幕残暴地刺透我的脑颅,四肢跟着抖…
那是中秋节过后的凌晨,苍冷的夜月依旧高悬,孤零零的星子依稀可见,天幕透出层层幽黑深蓝,一条弯曲的石子山路上,唯一的生机,是背着碎花布书包的少女。
整个宇宙,和她作伴的唯一活物,只有她的影子。
少女,刚发育的胸和臀,烘托出来的曼妙腰身,雏儿的味道,最是容易挑起男人的欲望。
那个少女,是正豆蔻之年的我。
背着外婆用边角料碎布拼接的书包,载着一双从表姐那里继承过来的破球鞋,手心里紧紧攥着薄薄的一分硬币,驶在这条石子山路上,准备驶向二十里外的乡中学。
我从小在淮河岸边一座似乎多年都不曾有太大改变的村庄长大,和外婆两个人生活,我陪她变老变佝偻变矮,她看着我长大发育抽条长高。
秋收时节,我和外婆一起去田间拾麦穗水稻,磨出来的米粒和面粉,白胖且可爱。
关于吃菜,不管舅舅舅妈们对菜地看管的有多勤劳,总要吃喝拉撒睡觉吧,所以,我们总能钻到缝子,偷点萝卜青菜,其余大多时候会买些白糖,和着米汤面汁我茁壮成长,外婆不断给村里喜欢格式花样的小媳妇儿们不分日夜地做针线活,让我有学费读完小学。
要升初中时,学费再怎么努力都凑不够了,最后是姥姥托人央求当年狠心抛弃我的那素未谋面的所谓的父母交的,但我的伙食费,还是姥姥在一针一线地帮我凑。
我尤为珍惜这读书的机会,一直都是班级的第一名。
初中学校在乡里,离外婆的山村有二十里地远,对当时一步只有近三十厘米长的我来说,是很耗费时间的。为了能在7点前到达教室能提前预习课本,也由于我和外婆居住的茅草屋配不起闹钟,也由于我们没有哪怕一分的闲钱去买个可以确认时间的塑料钟表,所以,当听到第三遍鸡鸣时我和外婆就会起床。
外婆做吃的,我将一周的菜谱--外婆腌制的韭菜或蒜苗装入捡来洗净的玻璃罐里包好,装入书包准备好去学校开始新一周的住校。
但那天有所不同,我得比平时更早一点到达。
因为有个让我心惊肉跳的信封夹在书里,等着我的答复。那么小的我,偷偷琢磨了两天,我得再想想怎么写,才能不伤了这个男孩儿,不结仇,还能有这么个对我很好的好朋友。
第一便鸡鸣,我便喊外婆一起穿衣离床,她馏窝窝头,我收拾书包。最后也不知道是几点,我咬一口热腾腾的窝窝,头顶着夜幕,出发。
我顶着那贪恋人间美色并不打算撤退的月夜星灯,一双眼睛专心盯着脚下,尽可能小心地避过双眼看得见的、可能会硌着我脚底板儿的石子。
这条山路以前是泥巴路,总有运淮河沙的搞建设的大车从城里来这里捞沙,来来回回,路经常被压得坍塌,尤其是下雨天很难走,我上初中的那会儿整好赶上乡里扶贫修路完工,这二十里路铺上了河里捞出来的小石头。
其实我上完初中,也就一年时间,路面就被压得很结实,像人头那么大的石头已被挑剔的行人弄到了路的两边,甚至滚落到了两边的田埂里,路的正中间部分被碾压的还算细腻平坦,最大的也就鸡蛋那么大。
起码骑自行车的人车轮不会蹦得太高,起码只要我的脚别长太快,脚上的球鞋应该还能在这上面再多走两年。
天微凉,我走到浑身薄汗,头顶那一潭暗蓝像被倒入了墨汁,越来越黑,越来越黑,紧接着像被兑了水,越来越灰暗。
虽然月亮时不时还会从飘荡的浮云被窝里钻出,却温暖不了我周身的空气。
山路太过死寂,恐惧从周边朝我袭来,小时候外婆村里的人讲过的关于狼和野猪的故事全部在耳边喧嚣:
我五岁时,有狼出没,咬烂了夜里从邻村看完露天放映电影、背着椅子回家的斜对门二姥姥的脖子,导致二姥姥吃饭漏饭,最后惨死。
我七岁时,村里钟屠夫媳妇儿将摇篮和儿子放在菜地土埂,自己低头在除草,光天化日之下,有饿狼下山,将她儿子给咬伤给叼走了。后来钟屠夫不仅杀猪,业务范围还扩大到宰狼剥狗。
我八岁也亲眼目睹过,那时候我同外婆村里的小孩儿一起上学,野猪出没在田埂上,獠牙撞残了隔壁一个喊二舅家的独苗儿。村里没有诊所,独苗被大人送到乡诊所里治疗,最后还是惨死,那个二舅妈后来跟着进村卖白糖的走货贩子走掉,那个二舅最终成了孤寡老人。
手心里的硬币已被捏的湿淋淋的出水,它不断地向我的内心输送着叫勇敢的源动力,驱动着我的四肢向前。
我不敢出声,但路太安静了,比起动物,我更怕鬼。
我需要壮胆,假装有很多人,我们一起边说边走,假装很热闹,假装听不见周边,于是我放开嗓子,制造声音,自我慰藉:
“不怕不怕,这算啥,就比以前早了一点点,天应该很快就亮了,一会儿就有人去乡里卖菜了,路上人一会儿就会越变越多的。我应该已经走了三里地了,很快就走过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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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20-8-23 17:44:19 | 显示全部楼层
板凳 云迪说:
我一路自言自语,企图用自己制造出的声音来阻止自己的耳朵四处探听其它声响,我自说自话,打破对黑夜的恐惧:
“我是天底下最勤快的人,是全天下起得最早的人,我们语文班主任说过: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笨鸟先飞早入林。老天爷,那你看看,你一定要记住我哦,可别记错了名字,我叫刘子君,我就是那个起得最早的女学生,我今年应该还会是全乡的第一名的吧,肯定的吧…
老天爷拜托了,一定要是第一名哦,否则姥姥和远处那个所谓的爸妈就不会让我继续念书了…
没错,我只要专心,只要我好好听老师的话,专心念书考试,不想其它的,肯定还是第一名…老天爷,我不敢告诉别人,只能告诉你了,上周五放学后,我们年级排名第二、仅次于我的那个男生那么认真地塞给我了一封信。他叫钟鸿飞,信里他说他喜欢我,他说他每天睡前都会想一遍我,还说想牵着我的手一起上学放学。
天啊,我们一个星期就回家一趟,我们又不顺路的…
他让我周一给他答复,他说他想早上拉着我一起去学校后山读书凹一起读书…
我、我要不要上交给班主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后山的读书凹,明明是我先发现的。我去年刚住校的那会儿就发现了,我是早上自己跑步时跟在一只野兔后面,发现学校寝室楼转角有一堵墙是裂开的,不仅可以钻兔子,还够钻个人出去。我看远处是那一棵让整个山里最引以为豪的状元树,我第一次那么大胆,我钻出去后,发现竟然有条小路接着,都上去就是那棵树下,那棵树好大呀,两个我都抱不下它。树下方还有个可不小的坑,三面环着土坯,好像是专门被人做成的避风港。不过看样子是被废弃了,从那时开始,我就总会比宿舍的同学早起二十分钟,直接去那个凹里多读会儿书。巧的是,几个月后有一天我过去,钟鹏飞,他竟然也在那里。我们打过招呼,开始各读各的,但我声音比平时要低了很多,因为他读得要比我好听,还是普通话呢。后来,我好几次过去,发现他也都在,我就声音越来越小,有种被人抢占了地盘的失落感,再后来,我就很少再去了。
他肯定是故意写这么一封信,他想让我分心,想把我从第一名上拉下去!不过他长的很好看,人看着一点也不坏呀,不像坐在最后排的那个坏胚子…
那个坏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学的竟然耍流氓,那天我在水塔洗碗的时候,他故意朝我吹口哨,还伸手摸到了我的胸…我当时没反应过来,等我反应过来时,他手抽走了,我人却吓坏了,搪瓷缸 ‘哐当’一声掉在了水槽里,磕掉了好几块白瓷,那个混蛋吹着口哨贼笑着走了,我差点原地哭了起来,他就那么笃定我不会往外说?…
是啊,我不会往外说的,我在这里,只有一件事儿,就是乖乖地把书念好。
钟鸿飞他和那个坏痞子不是一路人,那天他路过时,看我羞恼地傻愣着,他帮我捞起了随着槽水差点被冲走的搪瓷缸。
他人还很大方,他送了我几个新的作业本,那段时间我正在发愁买不起本子了,本子的反面都被我写满了…
他还给我接过好多次开水呢,帮我打过好几次米饭和馒头…
他真是个很好的人,上个月还有个事情好丢脸,也是他帮的我。
上个月,那是初二刚开学的几天,早自习结束大家都去吃早饭去了,我起身的时候觉得屁股坐湿了凳子,黏糊糊的,我惊讶地叫了一声,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有点吃惊。
当时,幸亏还有后排的钟鸿飞在,他起身到我边儿上,手抹了一下凳子面,抡了抡手指头,突然我看到他白脸蹿红。我诧异地望着他手指上的隐约血色,再望向他长长的睫毛,我有点茫然无措。
他呢,竟然脱了他的上衣外套,教我怎么拉起两只袖子系在腰间,他低头奇怪地瞅了一眼我,还交代我:“还好,你别动,语文老师应该还在旁边办公室,我去喊她,你先别动。”
我们语文老师姓高,是去年才到我们学校教书的师范毕业生,她好厉害呀,她年纪轻轻就有一份让人尊敬的职业,她不仅仅能自己挣钱,她还是学校所有女老师里最漂亮的、最温柔的,也是唯一一位能用普通话讲课文的。她不仅会教我们语文,还很会唱歌,上次晚自习她唱了首《梦醒时分》,旋律和歌词都好美呀。据说我们体育老师和物理老师都在暗暗追求她,物理老师虽然没有体育老师长得好,但我特别特别希望他能赢,因为我们体育老师不是个好人,他曾趁同学们不注意,摸过… 算啦算啦,很快就能见到我们语文老师啦,这一年见她的次数比从出生到目前为止见到我亲生母亲的次数都多,她是外婆除外对我第二好的大人…
对了,那天,钟鸿飞一喊语文老师就来了,她那天给我好好讲了讲这叫:例假。
她说女孩子到了十几岁年龄,都会流血,有了这么一次初潮后,以后大概每月的这个日子都会再出几天的血,这个是女孩子成熟的象征,可以恋爱结婚生孩子,直到四五十岁的时候,才会停止…
而我,一直和外婆生活在一起,婆婆年龄很大了,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事情,而我也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以前去舅舅家趁厕所,发现舅舅家厕所有带血的纸,我还一直怀疑、担心厕所里为什么会有血呢?我还为此做过噩梦。
听完老师的话,我才豁然开朗,但听到恋爱,听完这个词,我立即羞红了脸。
毕竟还有一个男同学在旁边。
不过他还蛮善解人意的,他听完老师的指导后,就转身走掉了。
那天语文老师带我去学校唯一的代销点买了一卷卫生纸和一包卫生巾,可是我的生活费不足以让我买得起,她便自己掏得钱。那包卫生巾是20个的,还有一卷雪白的卫生纸,一共花掉了她一块二毛钱。那是我第一次用上了卫生纸,以后还得备着一卷,那时候就觉得卫生纸好白好软呀,以前擦屁股用的可都是我用过的作业本。再往前,我没上学、还没有本纸的时候,我和外婆用得都是梧桐树叶子…
到了厕所,有很多女孩子在排队,厕所是有顶的,一层毛瓦,雨天漏雨,冬天透风,一共10个坑并排躺在那里,臭烘烘的,夏天苍蝇和白蛆满地飞爬,大家尽量小心避开,尽量不踩到它,怕踩破了它们白滚滚的肚皮,肚皮里面的东西会飞溅到鞋上。
轮到我上坑时,我掏出卫生巾,不知道该怎么用。当时我就低头红着脸,觉得似乎有女孩子盯着我看,我就顾不上细看卫生巾上面的指示说明,比着图样,撕开一条,放在裤裆里,迅速拿卫生纸擦擦起身提好裤子走了。
后来才知道,第一次用卫生巾被我贴反了,粘的我下身不舒服了好几天。
钟鸿飞好像那几天中午和晚自习都没怎么去打篮球了,我看他频繁地拎起讲台旁的公用热水瓶,去锅炉房给大家打热开水。那段时间,每次我抱着热乎乎的搪瓷杯,热水缓慢流进四肢百骸,温暖的我整个人都出汗了,胃里的外婆腌的凉咸菜和学校的凉米饭都像粥一样温热了起来。
滚烫的水,让我心脏在肚子里有些颤抖。那个时候,我也渐渐有些不可告人的隐秘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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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3 17:50:29 | 显示全部楼层
地板 云迪说:
内容很长,喜欢的不用着急,我会慢慢的给大家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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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3 18:01:34 | 显示全部楼层
5楼 云迪说:
本帖最后由 云迪 于 2020-8-23 18:03 编辑

对了,本故事的内容后面究竟如何,我也还尚不清楚,刚刚看了一些本故事的评论,似乎也有一些是骂楼主的,所以以后在分享故事的过程中,如分享的内容有使大家感到不快之处还望大家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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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3 22:53:14 | 显示全部楼层
6楼 云迪说:
接着上一贴,我继续讲述当时发生的事情:
----------------
由于是被抛弃过的孩子,所以我早早长成了一副敏感的性子,我总是要么低头认真做自己的事情,要么抬头讨好地对大家微笑,我很少去真切关心也无暇去体会其他人、身外事。
但初一的那段时间,我能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关注着我,起初我是有一些不自在的,但是数了数他对我的好,我有时候也怯怯地想扭头朝背后的他好好说声谢谢。
后来我一想有人在时刻关注着我,我也就没有那么不自在了,反而开心了起来。
我听课也好,做作业也好,都会越来越开心,越来越认真,我知道有人在关心着我,我很开心。
没想到,上周五就收到了他的信。
老天爷,这叫情书吧。
上学期期末,我见同桌也收到过别人的,她还偷偷给我看过,但那个纸条也仅仅被男生折叠了几下送过来的。
钟鹏飞的纸条竟然还装了个白白的信封。
我周末不敢看,也没敢写回信,外婆一心希望我能读书成才,当着不识字的外婆的面,和别的男孩子写这种信是一种罪过。
所以,你看,我今天这么早。我要早早到教室,等到教室了再回复他吧:咱们好好上课学习吧、以后可以一起去后山读书凹去好好读书、上自习,大家好好保持第一名和第二名…”
我低着头继续在那条路上走着说着,满脑子都是年少的担忧。
“天啊,我要这么回复他吗?我该怎么回复他呢?”
一起去干着干那的,这个年龄经常在一起,会被当初成是早恋,我告诉自己,不能让外婆失望,对,我不能早恋:
“刘子君,你不要想太多啦,还剩一半路程就要到学校啦,天很快就会亮起来,太阳也很快就会升起来。”
我停止自言自语,回望背后黑夜里山的轮廓,目测一下已行完的路程有多远,还剩多远要独自一人走下去。
“咔咔咔,滴滴滴--”一辆运沙的大卡车马达长鸣,打着车灯,撕裂了山路上方漆黑的夜空。
“咦,后面有车来啦,真好,说不定要是去乡里的,我招呼一下,要是我嘴巴甜一点,开车的应该能载我一程,说不定我天不亮就能成为整个学校第一个到的同学,我能好好回他那封信,我还能提前去读书凹背完《木兰辞》..”
我站在道路的一边,还没来得及招手,那辆卡车打着灯光从我身边扬长而过经过。
扬起的灰尘呛了我一鼻,吓得我又加了几步避让,一个趔趄,差点踩倒在旁边的大石子上,手里的硬币也差点溜了出去。
望着扬长而去的卡车,刚刚的小雀跃落空,我有点小失望。我拍拍胸口捏紧硬币,我站稳了,自我安慰道:“可能天还是有点暗,他没看清我吧,剩下的路,只能自己走啦,自己走也还来得及。”
突然,卡车的咔咔声突然就消失在了不远处。
我感觉似乎在我前方不远的路边,它停了下来。
我感觉他停在了我的前面。
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司机大叔在专程等我,太好了,太好了,还是可以早点到学校!”
我迈开脚步,背着书包,边喊,边朝前方跑去。
生怕好心的司机大叔嫌我太慢,怕他等我不及,又启动马达跑掉…
我是那么的傻啊,那么的天真。
我不知道的是:在前方,从卡车上走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他关了车灯,下了车门,扭过头看向车后方,他丢掉了手里夹着的的烟头,在那里等着。
他解开了腰带,掏出他的丑东西,仿佛自豪地看了又看。
然后,一双眼睛,如等待猎物,盯着我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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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3 23:21:32 | 显示全部楼层
7楼 云迪说:
“不要--”
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汗水,睁开恐惧氤氲的双眼,迅速望了望四周。
我在火车上。
对面趴着鼾声起伏的是我的母亲。
窗外,是夜色中,刷刷后退的漆黑山峦树影。
我赶紧从衣兜里掏出这么些年一直陪着我的一角硬币,在手心里紧紧握住它。
我攥着它,默念道:子君,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和母亲坐了一夜的绿皮儿车,听列车员播报偃师到了,洛阳似乎也不远了。
是的,是我去大学报道的日子。对面趴着释放疲劳的,是帮我连夜收拾行李、一路风尘仆仆、却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长的,我的亲生母亲。
为了在洛阳不再花冤枉钱,我们从村里凑了足够多的行李:四季换洗的旧衣服、初中语文老师送的条纹被单、外婆去世时留下的被褥、高中一直在用的搪瓷碗和陪伴了我好几个年头的勺子,诸如此类。
还有高中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厚厚的书。
还有最值钱的,捂在母亲那最里层内裤兜儿里的一沓学费。
带着这些行囊上路,我们母女用尽了各种姿态:扛、提、拖、拉、拽,这一路我们心惊胆战,从村里搭坐牛车赶往乡里,乡里趁拉沙的斗车去镇里,从镇里花钱买票去坐汽车赶往县里,从县里坐班车赶往市中心火车站。
我们不睡、不吃,四处趁水接水,连求带问,撑了整整一天一夜,最终成功排队检票坐上了开往西北的绿皮儿车。
我俩耗尽最后残余的力气,摆放好行李货架。屁股一沾着座位,就不愿再起身,但终抗不过饥饿在腹部撕扯,我起身掏出捡来的矿泉水瓶子,去接厕所水龙头里的冷水,从被撑出裂缝的书包里掏出两个压变了形状的火烧,递给母亲,开始默默咀嚼。
让食物和着水,顺着喉管导入,去填塞因空洞而发疼的胃。
毕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出更远的门。
我上学一直都很争气,品学兼优远不够,一直是第一名。
只有一直不变的第一,才会让父母觉得他们世代贫农,竟然能生下个上学的材料。
只有把第二名远远地抛下,才会被学校的老师们记住,才能又机会不会让贫困轻易掐断我奢侈的念书机会。
还有,也只有拼命学习,才能让我忘掉那个深埋在我13岁记忆深处的脓包毒瘤,让我有活下去勇气。
我从小学、初中、高中,一直都是班级第一年级第一,从无例外,却在终点出了个最大的例外。
为了高考能上户口,我曾经被要求离开外婆,被接回到远在二十里外的第二个家。
这个家在世俗人伦的眼里才是我的本家。
与仅有外婆和我的那个两口之家不同的是:吃饭的嘴变多了,有了所谓的父亲母亲,还增加了每天必有一架大打出手的姐姐和弟弟。
唯一不变的是:依旧穿大人改过的带有补丁的衣服,不变的是:饥饿和贫穷,不变的是:上学的山路依旧崎岖不平。
第二个家所在的那个村子最北头有个姓谢的孤鳏老头,整日神神叨叨,张口就是一阵没有板儿伴奏的天津快板。
曾经无数次,他只要看到我,就会怪笑,自带旋律,说唱就唱:老刘家呀烧了高香,他家黑妞呀可真棒,从小没奶水可尝,生的赛凤仙儿般漂亮,年年第一挂红榜,清华大学能考上。
虽然看似在村里夸我,但我打心里抵触他。
远远看到他,还不待听到他的怪唱声,我就会提前掉头绕道儿,去走村外一条包围村庄的泥泞的田埂小道。虽然那条路会路过村里屠户家门口,会遇见那条狂吠不止、连麻绳都挣不脱的、被栓牢在一颗桃树下的脏兮兮的看桃黄狗,它无比忠诚地死守着他家门口独有的一棵桃树上零星的几颗桃子。
谢老头口中的黑妞儿,在那个年代,不是讲女孩儿肤色黑。
而是由于我们这些女孩儿是计划生育之外偷生的,所谓的黑户。
所谓黑妞,是生下来就见不得天日的。
记忆中的童年,是每当外婆村里有书记、支书、队长等大人物要进村考察时,我就会被姥姥塞到床肚底下,被要求不准出声。
在那原本漆黑的床底下,我竟然能夜视,我能看见黢黑的小动物,看见蜘蛛从头顶的床梁掉下,慢慢地攀着丝,钻进我的脖子里。
看见蜈蚣在地面上爬,爬过我的手掌面,然后不知去向。
我不敢出声,紧咬着嘴唇,恐惧着,哆嗦着,任由它们在我的幼小的身体上钻来爬去,爬进我的身体、钻进我的灵魂,让灵魂越来越怯懦,越来越怕死,越来越渴望能活着…
当年我被生下来时,外婆没让父母把我掐死,毅然决然地把我抱走,近七十岁高龄,她亲自养活我。我能活着,就要好好听外婆的话,就要好好地活。
继续说在第二个家的日子。那正是高考住校的日子,还好,能住校,我回村子撞见谢老头的次数并不多,但清华却是一个魔咒,一直紧紧箍着我。
可,命运似乎是个喜怒无常的男人,他肆意地捉弄着我这么一个无知的女子。
我从不例外的考试第一名,在高考那次却例外了。
高考前几个夜晚,我们被要求去县城里住宿。我们全部参加高考的同学都去县城里住在离我们正式考场不远的一所中学。
县城,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出远门。
一切都是新鲜的,我被即将到来的、可能会改写我命运的机会所带来的喜悦冲昏了头,放松了对自己精神底层里最隐秘的那颗毒瘤的控制,而这短暂地放松,使囚在记忆最深层的记忆如洪水猛兽般挣脱出笼,一次又一次。
记忆这个可怕的恶灵,唤醒了我努力用卷子、用馒头、咸菜、汗水和时光掩埋在内心深处的那个秋夜。
考前那几晚,对失败的恐惧仿佛成了一种致命急症,眼皮一合,就是漆黑的凌晨、我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地走在那条山路上:前面一个男人,一张血盆大口向我长开,捉住我的脚,我拼命挣扎,踢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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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云迪说:回8楼不加糖的豆浆。
ok,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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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云迪说:
据下考场的同学说,我高考用力过猛,才几天时间,原本就瘦弱的身躯被高考榨干了最后的肉,仅剩了一具骨架上搭晒了一层少女画皮。

我当时只能扯着嘴角,苍白地笑,最后抱膝坐在灵魂某一角落里哭骂自己的没用。

曾经,心无旁骛地做了那么多张试卷,而最重要的一次可以改写命运的人生答卷,我却在开场后,脑袋昏昏沉沉。

当时所有被压抑的恐惧都趁机反噬,疯狂地冲撞我连夜无眠的脑壳。手抖到难以按下笔尖,心慌到失去律动,头疼到几乎炸裂。

最后的最后,我祈祷,我求老天爷:

只要让我能做完这场试卷,我愿意只在人间苟活到30岁,若30岁不能够给予的话,25岁也行。

25岁,世间几多光景我应该能阅览完最重要的几站。

老天爷最终还是略微睁开了它慵懒的双眼,最后的最后,我攥紧随着文具袋一起进入考场的那枚1角硬币,耗费掉我所有的力气,对着它哈气默念。

聚集我所有的神思,用我余生所有的时光,去赌那一日。

总算没有让试卷有过多留白。

但,我最终还是没能去清华。

家里的贫穷又不允许我复读,在那段昏暗的日子里,一批志愿里不敢填写清华,填写的其他理想中的重点大学也全部都错过。

后来,我走了本科二批补录,我重新填报了十三朝古都——洛阳,的一所二本院校。

所以,就有这趟火车,就有在这列火车上,被疲劳撕扯后又一次被拖进入那个让我痛苦的回忆和噩梦。

大学,远离了那个让我无限痛苦的故乡,远离那条山路,我会变好的吧。

我坐着,打量着凌晨三点的列车。

中间过道里躺着没买到座位的人。

大人孩童在烟味、泡面味、脚臭味混杂的车厢里,歪歪斜斜地趟卧在过道上,或干脆躺在别人车座底下仅露出首尾,然后,任由鼾声此起彼伏。

鼾声正响的时候,指不定就会有推着小货车来卖方便面火腿肠的工作人员。

每当售货小姑娘推着小车路过,都会引来一群人的骂骂咧咧,困顿的人们,不得不起身,费尽十八般武艺让出一条狭窄的小路来供手推车推过。

播音员发出婉转的播报,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了洛阳站了。

我从座位上站起,观察骚动起来的整个车厢,有几对少男少女和同样送学的家长们,他们或拍拍枕在自己腿上的脑袋,或挪动自己的肩膀让歪在肩膀上的脑袋坠落醒来。

边嘟囔着边睁开惺忪睡眼的年轻面孔,带着满脸的不情愿,擦拭掉嘴角流出的口水,迷迷糊糊听着列车播音。

“妈,醒醒吧,快到了,在火车上上个厕所吧?”我把母亲从疲劳中拍醒。

“咋了咋了?”她猛然起身,半边脸上深深烙着衣服布料的脉络,她迅速摸摸下身内裤的位置,朝对面的我不停地念道:

“还好还好钱还在这儿,这可是求爷爷告奶奶借来的学费…你睡醒了呀?喔,我得赶快去解个手,你看好行李,大包小包一共5包,一个都不能冒。你等会儿也解个手去,外面的厕所死贵八贵滴,解个手五毛。这人咋恁多,这都咋睡滴,还让不让人过了,都让一让让一让,小心踩住了…”

粗壮的身子笨拙地在过道扭动着,脚下尽量避过斜卧着的各色身体,去排队上了个夏末秋初依然骚臭、却香过村里任何一家茅房的厕所。

耳朵回荡着播音员的友善提醒和对洛阳古都的介绍: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前方到站是洛阳站,请要下车的旅客朋友们,收拾好行李,提前到列车门口准备下车,洛阳位于河南省西部,是一座历史名城,十三朝古都…”

后来,我揭开火车座位上一层蓝布罩,踩上座椅,拼了命地往下拽我们头顶货架上的被褥包袱、行李。

当然还有我的书包。

以及书包里,那封曾经一度让我黯然神伤、却又舍不得丢掉的理工大学录取通知书。

凌晨的热浪袭来,我们随着人流,挤出火车门,随着人潮朝门口走去,检票出站。

在火车站门口的广场上,终于可以喘一口气,我们母女俩坐在行李包裹上,遇见了同样来洛阳读书送学的母女。

我们奋力地扇着纸片风,用浓重的河南口音,聊着各自来自哪儿,去哪个学校哪个系,交换彼此当初高考的成绩。

从四点等到凌晨六点,在夏末秋初灼热的等待中,我们等来了第一趟去华西理工大学的迎新校车。

那天的天很蓝,云很白,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个如夏日朝阳一般耀眼的少年。

正是他,让我不断有机会,不断去改写我后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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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4 01:14:34 | 显示全部楼层
10楼 云迪说:
那是一辆蓝色的迎新大巴。

比起高中那个小镇上见过的任何一辆大巴都要新要长还要大。

前来迎接的学长学姐们从大巴车的前后门陆续蹦跳而下,少男少女们身穿同样的黑色运动裤,他们上半身仅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色T恤。

不知道什么原因,当时,学姐们那跳动的青春,白衣里包裹的曼妙身姿,突然像喷射出了五彩霞光万丈,霞光里带着细密的钢针,飞射入我的眼睛,刺的我双眼发疼。

我眨啊眨,忍阿忍,却忍不住热泪盈眶。

眼泪顺着眼角爬下脸颊,最后进入了口腔,咸咸的,最后扎入了我的喉头,让我的喉咙疼得跟着哽咽。

我想掏出衣兜里的硬币握着,想拿手把眼泪抹掉,却满手的包裹腾不开一个手指头。

正当我不知所措地想侧头抬起肩膀去抹掉眼泪时,一个高瘦挺拔的男孩,向我和母亲走来。

白净的少年,干净如春风拂面。

他目光触及到我红通通的双眼和泪痕,似乎愣了了一下,等我头摆正,他用着好听到让我灵魂感到一丝抖动的声音,笑着介绍到:

“学妹你还好吗?欢迎来到华西理工,我叫傅华铮,是你们大三学长,你们这是累坏了吗?我先帮你们拿上车。”

好亲切的声音,我心头默念。

然后他伸出白净的右手,麻利地接过我手里的包裹。

在他一双白手即将触及我手的那刻,我迅速地抽离了,以至于行李差点脱落。

为了稳住行李,慌乱中,他白净的大手触碰并捏住了我的手。

那是我第一次和男生有如此亲密的触碰。

我迅速抽回手背。

行李多被他揽去,他低头,认真地往大巴底部的行李仓里摆放上我的东西。

一件一件。

我脑中酝酿着,该怎么措辞合适。

他是这么多学姐学长中第一个向我问好的。

那一刻,我心里很高兴,我想笑着对他做自我介绍。

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鬼使神差地扭捏和紧张起来,突然想起在外婆和母亲所在那两个村子的女人,大家那可笑的共识:女孩儿对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反应过于热情,就说明内心不检点,未来会长成个坏女人。

甚至以前听她们说过刺耳难听的:这样的女孩儿喜欢招蜂引蝶、不知羞耻。从小看大三岁看老,这种女孩儿将来十有八九会变成荡.妇。

我眼角余光能发现,母亲就在我身后,盯着那个留着汗水的白净帅气的男孩子,斜眼望着我,她似乎好奇我准备说点儿啥。

他装完后,我用蹩脚的普通话,避开他的眼睛,低下了头,低低介绍:“学长你好,这位是我妈,我叫刘子君,刚谢谢你。”

他灿然笑道:

“子君学妹,不客气,着应该的,以后大家都是校友,今天我带队。”

我们一起上了大巴,由于我过多的行李拖累,傅华铮在这天的前4个小时成了我和我母亲的专属向导。

那天,他很耐心地给我们讲解了华西理工很多概况。

“华西理工是洛阳一所综合性大学,除了二本专业,也有一本和研究生学科,有东西北三大校区。我们现在去的是洛南大学城的东校区,又叫开元校区,它原身是西部工业大学,是整个洛南最美的校区。

离东校区不到三里远是西校区,它原身是洛城大学,一直被人称为洛大,文科气息比较浓郁,有座图书馆,是五层的大楼,藏书很丰富,这两天就可以去图书馆办张借阅证,它将陪你四年,一次最多能借五本,限两个月内归还,超期罚款,当然了你也可以留在图书馆里直接阅读,那里有很多书桌专供大家看书,白天时间不限,一般直到晚上10点图书馆闭馆。

北校区在洛阳老区分别是医学院和原洛城市高职高专,它们离大学城比较远,等以后有机会,你们可以坐公交车去校园逛逛…”

“好,好,真气派…”

一路走来,母亲止不住地点头,我言语不多,因为怕说出来的句子,带着方言他可能听不懂。

为了掩饰内心对自己普通话的不自信,我当时尽量挑拣一两个字简单回答,其余多是耐心地调动五官倾听他的声色。

当我们踩上学校的一座白石桥,母亲立住了,站在那,大声说着:“这校园柳树长的这样的,我们那里的柳树枝儿老硬了,头都翘地高高滴,你们这头都是垂下来滴,真好看,比我们村、镇、县哪个地方都美,不错不错。”。

那也是我,第一次欣赏到杨柳婀娜轻扫湖面的美丽,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夏日秋初的大学校园。

我扭头,看见了傅华铮的侧脸,白净的脸庞,鼻梁高挺,太阳从他鼻尖擦过,打出他英俊的轮廓。

那个瞬间,在那个杨柳拂风过的桥边,桥上有个儒雅帅气的少年。

突然有个美丽的句子突然飘到我脑子里,那是高中偷偷默背的诗经中有篇国风叫《淇奥》: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很有耐心,不嫌弃乡村走出来的我和母亲,不嫌弃我们破破烂烂的包裹。

和熟悉的一种感觉,他像谁呢?

像谁呢,这么温暖?

突然想起被我尘封在豆蔻之年的那段记忆里,记忆里面,有一位少年,他在那段我人生至暗时刻来临时不辞而别。

那封情书,那天早上,我用尽毕生的力气写完了回复,可他人却彻底离开了我的生活。

对,他和他有同样形状的眼睛,一样的睫毛这么长…

尘封的记忆,一经打开,便不可收拾,随即就爆发了惶恐的余波,血液里被压抑的那颗毒瘤仿佛要开始裂口。

我的记忆就是这么贫乏,我摇头忍住不去想13岁发生的事情,我控制自己的大脑去运转,去拼命调起记忆里压着的高中时光。

在溜走的高中时光里,我的抽屉里偷偷压了一摞别人送过来,但我从未敢打开过的情书。

虽然被男同学拦过几次路,吹过几次不怀好意的口哨,但所有那些被男同学们用邪恶手段浇灌出来的那一点点的微弱的自信,在这一刻,在当我低头看自己一身棕黄色上衣和蓝色布裤的这一刻,在和这满校园的花裙子牛仔裤的少女新生们形成鲜明对比的这一刻,突然变质,变成了另外一种恐惧和慌乱。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不只我人在长大,荷尔蒙也在成长,什么虚荣和胆怯和自卑的东西统统都想冒头。

当时的我,那段压抑在心里的不堪,统统冒头,对自己原本略有姿色的容颜不再自信,自信心崩塌后,四分五裂,被摔碎了一地稀烂。

那会儿,翻腾在骨子里的羞愧和自卑,让我放慢脚步,跟在华铮身后。

我怕新买的文胸会突然松动,怕走路刚发育的胸脯会有所晃动,会显得我轻浮,我抿着嘴小步静静地跟着。

我掏出衣兜里的硬币,紧握在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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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4 17:54:31 | 显示全部楼层
11楼 云迪说:
继续更新本帖,感谢大家的热心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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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4 17:54:55 | 显示全部楼层
12楼 云迪说:
那天,报道信息填写,学费缴纳,华铮学长他都在我前面悉心指教。

当时中国移动联通还有小灵通都在校园里撑了遮阳大伞,帮初来乍到的新生选号办套餐,他带着我和母亲路过伞面下一漂亮的学姐时,微笑着咨询我意见:

“学妹,你可以挑选个合适的校园套餐,想家时,长途一分钟只要1毛”

手机。

想家时。

整个校园明明热热闹闹,我却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

我怎么可能想家?我怎么可能想那个罪恶的地方?

我当时寂寥地望了他的眼睛。

突然,我仿佛看见了一个黑影,那个黑影嗤笑地看着抱膝跌坐在某个黑暗角落里埋头哭泣的女孩儿,仿佛决定了要粉碎那个女孩所有不该有的念头。

我用我长久以来的倔强,字正腔圆地说道:

“学长,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亲人一个巴掌数得过来,更不知道故乡任何一个号码,我家没钱也没有装固定电话机,录取通知书都是我村里镇里跑了几十个来回,才没错过。我理解你的好意,多谢。”

他直着目光。

太阳有点大。

似乎把他的眼睛蒸发出了一丝水汽,又很快被蒸腾掉。

我和母亲提着一部分行李,像两个一等难民,等他。

他木到我有点发慌,才回神道:

“女生宿舍楼前还有一排公用电话没被拆掉,插洛阳公交卡就可以,不过一分钟一毛五,声音可能不太清晰,打的时候需要你放大嗓门,我带你们先回宿舍认认路,下午我带你去办公交…”

身旁的母亲早放下了行李喘气,她等不及华铮说完,慌忙摆手打断了他:

“办公交卡也得花钱哩,俺看你们这个学校这么好看,人也都这么好心肠,俺就都放心了,还打啥电话。

小君啊,就村长他家有电话,你爸才和村长打架,你就是打过去他肯定也不给咱传,你能省就省点。

给你交完学费,还剩三百,全给你当生活费,今年过年你要是剩的有钱你就回家,没钱的话,你在学校看看能不能找点活儿干。你那初中老师不是说过,大学有勤工俭学啥子滴,能挣好多钱呢。

这么些年你在外面都过去了,回家也是给你姐弟打架,脑壳疼。

听你们老师说大学可是个好地方,有这助学金那奖金的,还说有助学贷款,我们是不太懂助学贷款咋办,来年你自己琢磨琢磨,你这脑袋壳子要用在这个上面啊,你好好想想来年的学费咋搞,你爸指着我说了,来年的学费咬了他老命也借不来了,你自己想办法赶紧毕业,毕业了好好挣钱还债呀!

你爸我俩养活你姊妹仨不容易,你理解一下俺们。还不是因为你,计划生育的罚款咱们还没还清,现在又欠了这四五千,都说你能上清华呢,真丢人!要不是你姥死前抓着我,我才不让你来上什么大学,五千块钱干点啥不行!”



华铮木然愣在原地。

他仿佛眼睛在吃惊,耳朵在惊讶,一时片刻消化不了对面女人开开合合的嘴巴。

我安静地听着,不知怎么了,手里拿着的报道信和宣传纸微微在我指间皱了起来。

她是我外婆的亲生女儿,是我的亲生母亲。

可,无论是脾性还是体貌,她和外婆和我都截然不同。

仿佛外婆才是生我养我那个人。

外婆在世的每个冬天,每个除夕夜,都是我和外婆一老一小的两个人,在那间面积小小的茅顶土屋里,从锅底掏出一罐柴火煨的萝卜炖腊肉。

我俩围着这半年才能吃上一次的大餐,我觉得好吃到舌头都要掉了,外婆看着我,跟着我笑得像个孩子。

我们在那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幸福中,快乐地结束掉过去一岁里所有的不愉快,迎来新一年里她将变矮,我将变高。

外婆去世前的那一刻,我在几十里外的道路上狂奔着,哭泣着。

可无论我怎么拼命、怎么奔跑,我跑啊跑啊跑到鞋掉了一只也不愿意去停脚。

可我还是迟到了,我没能见到外婆最后一眼。

后来据舅妈讥诮,外婆去世前的最后一刻,抓着的是我母亲的手,她求她的女儿,求我的母亲,能让我能继续念大学。

此刻,尽管有旁人,我也没敢打断她。

我恭敬地听着,听眼前外婆女儿的一番教育。

毕竟若连她也不要我了,那这个世界上,我的户口都将无处安放。

我是不是彻底变成了一个人,一个黑户?

我最后默默地对她不停地点头。

母亲终于停了下来。

我蓦然发现,烈日当下,学长陪我们,站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在似乎要沸腾的空气中站了很久。

华铮他没有打断我们母女,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颤抖的手。

他安静地站着,仿佛和我并肩在一起,一直在认真听我母亲的一番说教。

真是个既有涵养又文雅的帅气学长。我朝他歉意地点头,语速有些慢,尽量让普通话标准:

“不好意思学长,我妈就这样,口比较直。学长,电话蛮多余的,我家里没有谁的电话号码可打,学长还是带我们去办住宿吧,坐了一夜火车,刚刚还不觉得,这一办完事儿,觉得还是挺累人的。”

他点头,想用目光回复我,那时啊,也不知道怎么被晒红了眼眶的我,却迅速与他错开眼。

后来,他一直很安静,指路再也没有过多的旁白和介绍。

他默默地走在我和母亲的身侧,把我们引领到女生宿舍楼前。

最后的最后,仿佛为了打破沉默,他笑着长长总结了一翻:

“我们到了,阿姨和子君学妹,前面是女生宿舍,男生不能进入,你们1班女生宿舍分配的是401,进门右手边有宿舍管理员,你们找她要钥匙,大一的宿舍是新配置的,宿舍4个柜体上面是床位,咱们来的还算早,学妹可以自己挑个喜欢的床位。有什么问题,子君学妹你可以打我电话…”

他突然中断。

俊朗的眉目,带着歉意道:

“对不起,我忘了,你可以…可以到那边儿的男生宿舍1号公寓找我,我就在1号楼101,一层东侧第一扇窗,你对着窗户稍微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后来我才知道,他从未真正住过校,那一晚也是他第一晚住校。

“多谢学长,我到哪里都会很快适应,今天够麻烦你了,谢谢。”

他转身刚迈出几步,突然又调转过来,拉住我扛着行李的胳膊,似乎带着一丝急切道:

“子君同学,阿姨,很快就到饭点了,要不我在这楼下等着你们,和你们介绍一下,如何打饭用餐?”

记得那个时候的我,有点发愣,还是母亲回道:

“小伙子,你可真热心,这回真的不巧了,我一会儿就得走了,买的下午1点的火车票,一张票好几十块咧,俺可不能错过了,俺带的还有好几个芝麻火烧,饿不着”

他恍若未闻,望着我,仿佛我是那个可以对他发号施令的人。, 编辑框(来自天涯社区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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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4 17:56:19 | 显示全部楼层
<
13楼 云迪说:回7楼放假
如果是直接分享链接的话,看着就没有新意了,就是要这样一张一张的发,跟过去看电视剧一样,这样看着会比较有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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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4 18:09:39 | 显示全部楼层
14楼 云迪说:
被臃肿撑破的蓝条纹蛇皮袋,旁边一摊旧色包裹,旁边站着个黝黑皮肤的女人,望着 一个帅气男生用白手抓着一个扎着马尾却有些冒着土气的女生。

场面不和谐。

进进出出那么多双眼睛都会盯上我们几眼,盯得我被他小心抓着的胳膊似乎火辣辣地疼,我忙用双手提起最大的行李去迈台阶,摇头笑道:

“学长,谢谢你,真不用,剩下的我很快会熟悉,你快去忙吧!”

“那、那你记住我住1号楼105,我和你同系,真遇到什么难题不好意思去男生宿舍那边儿,你可以到大三1班固定自习室来找我。 ”

他,可真固执。

送走母亲后,我收拾好床铺,蹲在床上透过窗户看校园。

恍然觉得这里虽比不上清华,但也不算太坏,校园很美丽,学长很热心。

不管这所大学多么普通,我的目标依旧不普通。要让天堂上的外婆知道,我在地上过得很好很好,我不要被噩梦缠绕,我要变得坚韧和麻木,麻木到有足够的迟钝感像木头一样去温炖掉13岁的那一颗毒瘤。

高中最后一站没能实现的梦想,我一定要在这里统统实现。

那一届,计算机学院大一设立了9个班,每班30人,严重失衡的不只有贫富差距,还有14:1的男女性别比例。

为期两天的报道结束后,就要被安排上烈日灼身的军训,军训前一晚,来自五.湖.四.海的我们30个同学,被要求在新分配的固定阶梯自习室里逐个做自我介绍。

没想到第1个被喊上台的竟然就是1班学号尾号为01的我。

我手里紧攥着硬币,脑子里空白占领了绝大部分领土,语言中枢有点不听心里话儿,我在讲台上愣站了3分钟。

“啪啪啪——”教室最后方的那排座位上,突然响起一串儿掌声,接着引出了前排更多掌声,有个留着半指长发的同班男同学嬉笑扭头道:

“班花啊,绝对是班花,我们班花不要紧张,快——大家一起给咱们班花鼓掌啊!”

我原本失灵的脑袋,看他滑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抬头扫了眼远方第一声掌声响起的地方,那个挨着后门的角落,坐在那里的,竟然是他——傅华铮。

我暗暗平了一息,和站在旁边的辅导员点了点头,闭眼再睁开,顺利地有点出奇。

我介绍完,辅导员紧跟着就上了讲台,我依然记得那天辅导员说了不短的话,他说:

“谢谢刘子君,虽然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咱们计算机学院,这一届里有一位才女加盟,大家知道,我们学校虽然也开设有研究生学位和一本专业,但还是以二本专业居多,根本来讲,我们学院专业都是二本,而刘子君同学的高考成绩是多少呢?

636分,同学们,今年的河南省高考重点线是什么情况,不少同学都清楚,我们由衷地感谢刘子君,超出重点线这么多还愿意加入我们这个二本院校,为我们增加优秀生源。我相信这一届我们计算机学院会后继有人,大家继续努力,四年后的你们,无论是直接回报社会,还是继续考研深造,希望将来某天,你们都能成为我们计算机学院、我们理工大的杰出校友!”

躁动的教室。我杵得很低的头。

辅导员安抚完躁动的三十只面孔,仅有的2个女生继续优先发言。

第二个上台的是同宿舍朝鲜族小女生朴甜甜,白净的小脸上嵌入一双铜铃一般的大眼,人小小的一只,人如其名。她说她来自东北丹东,半个朝鲜人,最后用朝鲜语向所有的同学问了句好,换来了我右边坐着的黝黑的矮个虎牙男的呵呵傻笑。

第三个依然是同宿舍的叶双华,瘦瘦高高,皮肤棕色,留着短发,人有点偏冷,让男生们都觉得不好惹。

然后辅导员有些不公平地限定了时长:要求每人上台三句话。

最远的来自海口,最后大多半都是河南本地质朴的同学们,各色口音引得不少人阵阵哄笑。

介绍完毕,辅导员宣布晚上7点大家继续在这个自习室集合,开始竞选班委。而且为了让大家能延续高中上自习的好习惯,学校给每个班级都提供了固定自习室,以后这间阶梯教室就是在座大家的,晚上不会被占用,大家可随意来。

班委。

我倔强地认为我在人世间煎熬了近二十年,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错过清华。第二个家的父母想让我大学早点毕业工作回报贫困的家,可我内心深处已然烙下了清华俩字。第一名是我的执念,清华是我的执念。

在村里的人们嘲笑谢老头的快板预言是狗屁胡扯时,在镇里的同班同学们嘲笑第一名的刘子君没见过大场面心理素质不行时,清华的执念就越来越深入我心。

所以我要借着二次考研的机会,绕道也要去清华,哪怕遍体鳞伤。

我这半年的生活费只有三百块,正常的包子小米粥,至少得八百块才能保持每天不太饿,我不能错过任何一份和学习成绩有关的奖学金。

我未来四年,都要和学习有关。

但,现在大学要讲究全面发展,以后走上社会,要想生存,要想不至于四处碰壁,能多一分锻炼总是好的。

心像一个蹦蹦球儿,被悬着,弹着。

解散后同学们三五成群的去餐厅打饭,双华和甜甜主动上来和我搭话,虽然不太擅长,但也能看出她们眼里的友善和亲热,感到两道光射入内心,很暖。

我温暖地想:接下来的四年,宿舍会是个比家要温暖得多的居所。

“刘子君,请等一下!”忽然听见后面那人,站了起来。

我看他一眼,和甜甜他们说了抱歉,她俩眼神来回在我和华铮二人之间转,直到红了稚嫩的脸,惺惺地私语着离开了教室。

教室外有同学匆匆瞥过,教室内只剩我俩。

我站在原地,他微笑着向我走来,我不安地瞥着窗外人影掠过的玻璃道:“学长,有什么事情吗?”

“明天周六,为解决新生借阅证问题,会统一在洛大图书馆开设借阅证办理窗口,明天我去洛大借书,顺便带你去办了借阅证吧,顺便给你隆重介绍一下图书馆,你可以挑几本有趣的书,下周军训空闲时可以拿出来打发时间。”

在他就要到我眼前时,我起身慌乱退着脚步蹿到了教室门边,赫然站到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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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5 01:18: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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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时微愣在半途,然后诧异地微笑摆手:

“子君学妹,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接车的那会儿看你好像哭了,你远在他乡,怕是感到无助吧,作为迎新的学长们,我们可以帮你快速融入大学,尽早消除那种不适感。”

服务到底?

不信。

苦难把我磨砺成了那个天下最为敏感、神经质一般的女生。

我怕。

我讲话时怕声音太大,怕陌生人闻声后会扭头打量我。

我走路时会卖力地低下头,怕已发育的乳房形状被松松垮垮的旧文胸拦不住,被别人看成轻浮。

我怕来自异性的所有目光,哪怕那仅仅是很纯粹的欣赏。

我怕自己在遗忘痛苦和力争奋斗的年龄,压抑不住内心深处的的恐惧和无力。

我怕压不发育的荷尔蒙唤起内心那至黑至暗的过去,怕想起自己不能给予的某些珍贵的东西。

他是听我母亲那些话,看我身上不新的衣服面料,所以才会有如此理所当然的怜悯之心的吧。

我在干一件可笑的事儿:因为自己的敏感、自己的不够麻木,去幼稚地判断这份好意。我记得,我豁然抬头朝他灿然一笑,轻快道:

“我收到啦,华铮学长,多谢好意,我约好了明天会和宿舍姐妹们一起去办,现在离晚上竞选不到1小时了,我得回宿舍拿个笔和本子,还得吃点饭,咱们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哈哈,看到你笑我就松了口气,改天等你有时间,向你推广一下我们洛阳的水席,洛阳水席是洛阳特色名宴,今天就不推广了,你快去吃饭吧。”

那天,我自己跑着买了馒头回宿舍,草草收拾了纸笔,最后和舍友们集了合,可在最后,要离开宿舍前的那一瞬间,我小腹一阵疼痛袭来。

惨了。我脸色刷白。

据说我那时脸色比纸要白了不知道多少,我让甜甜她们帮我向辅导员请个假,说我刚喝了冰水胃不太舒服,需要躺会儿,很遗憾不能参加这次竞选。

想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油然而生的恐惧将我紧紧包裹。

月经对我来说,是第二痛心的时刻,每次都能把我疼得死去活来。

在疼到极致时,我不禁会胡思乱想。

是因为13岁那件事情吗?是因为小时候被大雪冻过吗?还是和小的时候洗澡顺序有关?

小时候外婆和我两人相依为命,做饭、洗澡等生活用水一直都是个不小的问题。

外婆家有一口水缸,很大很大,一次蓄水能用10天,我们每隔10天都会去舅妈家借水桶,满村找压水井,一老一少,一桶又一桶的压满了往回抬,踩上凳子,努力把水桶放到缸沿上,喜悦地看水哗啦啦地注进去,直到几乎要漫出边沿。

那个时候外婆村里家家户户的压水井仿佛都很珍贵,要么水井旁边被主人拴着狗,要么不放引水的水源,要么被主人家拔掉消栓。

每一次,我和外婆用水都很节约。

我们洗菜的水蓄在盆子里、蓄在捡来的瓶子里,等着下次刷锅洗碗倒出来用。

淘米的水留在洗脸盆里,等着下次洗脸,洗手用。

我们有时候,能把水缸底部用到生出各种水虫。

每当水要见底儿,在重新注水前,外婆我俩都会使尽力气把水缸弄倾斜,用丝瓜娄把水缸底部剩下的水刷出来,看着那些被刷出来水虫,我都在想,显然,这些小虫子应该有好多小伙伴已经进了我和外婆的肚子。

有时候我甚至想过:我的肚子里会不会怀了虫子?

记忆最深的是炎热的夏天,每天晚上喝完面汁,就着锅底的柴火灰余温,我们会在锅里闷上一锅水,也就半个洗脸盆那么多的水量,起锅后再掺点凉水,不是太凉即可,我和外婆坐在洗脸盆的两边用温水和脸巾开始“抹汗”。

我们从洗脸开始,到脖子、到上半身、接着就洗到腿、到脚。

到最最后,才会拿洗过脚的、色泽很深、有些浓稠的水去洗屁股和私处。

年幼的我和年老的外婆,不会有任何怀疑或者担心,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外婆说那样就是那样,直到13岁,我才知道例假和月经。

后来,我才渐渐知道,当年洗澡的顺序是错的。

那晚,大一竞选的那晚,我一个人回忆着过往,呼吸着着大学宿舍里残存的油漆味道,躺在那里,用尽全身力气,冰凉的左手不断哈气,等热了去揉搓按压小腹,右手紧握着一枚硬币,直到身下身上新铺的被褥被冷汗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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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5 01:24:06 | 显示全部楼层
16楼 云迪说:
记得那夜熄灯前,朦朦胧胧中听甜甜和双华在聊天。

她们的聊天内容似乎围绕着那晚的竞选。

我朦胧中听见甜甜说:

“那个找子君的学长太帅了,他可真有耐心,竟然全程陪跑,听完了咱们班所有人的发言!有他在,实在是太激动了,我也上台了,我说的还不错,就咱们两个女生,他应该看见我了吧,好激动啊!”

他竟然也去听了我们的竞选?为什么他又去了我们班里呢?

我那晚在疑惑中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入大学后的第一个周六。

那天一早,宿舍姐妹们激动地要去逛洛阳关林批发市场淘货,据说那是个很大很大的小商品市场,商品琳琅满目,行人比肩接踵,和浙江金华的义乌有一拼。

我月.经来,觉得身体还尚有不适,就独自留在了宿舍。

在宿舍里躺着,我合不上眼睛,一心想着昨天华铮学长说过,今天西校区洛大综合图书馆可以办借阅证。

读书,是我心头最爱的一件事儿。

看书中的人物和故事,能让我暂时忘掉现实生活中的狼狈和悲惨。

连随手翻开书籍的那种哗啦声和触感都能让我为之震颤。

虽然是个理科生,但我挚爱的却是文学。

书中总有些悲惨的人物角色,能引起我的共鸣,让我经常忍不住热泪盈眶,为之手脚发凉或为之欣喜异常。

在书中,可以尝试去活一遍各种人的活法。

等我品尝到众生皆苦后,就不会再觉得只有自己像一条孤独的流浪狗,被命运主人扔在时光的荆棘之路上,被人蹂躏后,自己带着伤留着泪匍匐前行,任由身体被剌得血流成河。

知道还有人和我一样忍受痛苦、贫穷或疾病,知道有他们一起共担来自四面八方夹持的煎熬,知道他们有人像战士一样和命运搏斗时,我甚至不会再觉得命运不公。

也慢慢觉得心里满满是活下去的力量。

书自古就是能救人的。

而且在拯救各色灵魂的作者,我私底下给他们的医术水平做了个排序,从弱到强依次是:历史、文学、哲学、应用心理学、医学,这个排名的魁首拥有最高操医技的是那些「政治学家」们。

当然,这一点儿也不官方和权威,我评价的依据是:可能他们是大爱,想的是救苦救难救众民。

读书给我带来的好处,高中的那会儿就已显现。

最直接的好处是下笔有肉.感。

记得高三的语文老师曾在讲台上指着我们全班同学,气喘道:

“形容天很好,我们绝大多数同学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天很好」,我让你们写作文时尽可能用四个字儿的,你们就真只写四个字儿:「天儿很好」!而刘子君同学却能换成:「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最不济,也会是「惠风和畅、万里无云」,瞧瞧你们!上次给你们油印的范文你们背完了吗!…”

现在想想,那时候老师说的也不对。活到现在,我才明白文字简单朴实点也别有真实味道。留白,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未必不美丽。

但,可能在当时高考800字的严苛要求下,简单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有血有肉,要一针见血。再加上辞藻生动,肯定会相对加分。

我们镇的那个高中,当时整个学校加起来有1800多名学生。

高三那年,学校每逢模拟考结束就必有两大现象,似乎都与我有关。

第一个现象是:学校光荣榜榜单的第一行清一色的都是刘子君三个字。

连语文这栏的榜首也一成不变。

时任文科火箭班的班主任,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语文老师,他是学校语文教研室的领头人,是当时的办公室主任。

每次模拟考一放榜,他就会精神饱受摧残,发榜后总能第一时间冲地到文科火箭班,哆嗦着手,将全部同学指了一遍,最后捶胸道:

“丢人啊,丢人!你们这届文科生,是我带过的最差劲的文科生!连自己的老巢都长期被人家一个理科班女同学霸占着,我教了十几年语文,哪个语文第一名不是我带出来的?!自从带了你们,我都不敢在校园里抬头做人…”

第二个现象就是:每次模拟考,满分60的作文,我永远都在58~59分之间波动,然后被油印分发给全校各个班级的学生,俗称“范文”。

因为老师在我的作文里实在找不到茬儿,给满分又怕会被别人质疑,改作文的语文老师当时很辛苦,每次好几个老师拿着我的作文读来读去,想挑个错,最后只能看看里面有没有错别字,给扣个亲情分。最后总是摇头道:“紧密扣题,言辞生动,字迹工整漂亮,没法再扣了…”

那时候,学生们放月假回家时,一般书包里都会被强制背着一股满是油墨味的范文,被油墨的臭气熏陶久了,熏陶的次数多了,然后也熏到了学生的家长那里。

最后镇里方圆几十里都知道,他们孩子所在的高中有个叫刘子君的女同学,将来很可能就是个女鲁迅先生,正是我第二个家的父母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才勉强让我继续读高中。

但那个时候,除了教材,连吃饭的钱都是问题,我也就没钱买书看。

上高中的那会儿,学校小卖铺有个摊面铺位是卖书的,可以支持同学们现场免费看。

每到周日下午高三都有半天放风时间,我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去洗头洗澡,洗一周一换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完生活问题,就急切地往那个小卖部跑去。

被挤在那里的一处角落,喜悦地抱着《牛虻》、抱着《意林》甚至《武侠》,一动不动,不知饥渴,一站就是一个下午。

老板是个心肠很好的胖大叔,他从不会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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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5 01:28:18 | 显示全部楼层
17楼 云迪说:
大叔的小卖部,和那个角落,就成了我放眼看世界的地方。在那里,我逐渐认识到从没去过的“远方”。

从那里我读到原来早在1910年,上海就已经有咖啡屋和西餐厅,而在我脚下高中所在的那个镇里,都21世纪了还没有一间咖啡厅。

我看书的速度非常快。

而小卖部里大叔的那些书,是以盈利为目的的。

所以包书的透明软薄膜一般不会轻易撕开,是新书的凭证,才好卖掉。

好几次我遇到很想看的新书,但它们都一层薄.膜阻隔,我最终遗憾地把书放回去,然后带着些许遗憾神色离开。

但再后来,我发现能看的书竟然越来越多了!

尤其是新进的书,每一套总有一两本被脱掉了那层薄膜。

有一次,我去的比平时要早些,人还在门口窗边,就听见“嗤啦嗤啦——”薄.膜.被撕裂的声响。

我从窗外望进去。发现大叔正低头用刀片划着新书侧面,撕开那曾阻挡了我渴望阅读的塑料薄膜。

他边撕边叹气道:

“哎,卖不掉就卖不掉吧!书嘛,最终也是让孩子们看的,我看那个女娃娃那么喜欢它们,随她吧,一会儿应该就到了,我得赶紧拆完摆好喽…”

当时,我顿住脚步,吞掉眼角流下来咸水,摸了摸兜里最后的生活费。

我退到远处,擦干眼角后,站了几分钟后才笑着走进去。

那天,离开小卖部时,我第一次在一本书上花光了我一周的生活费,也是仅有的一次,我买了本《汤姆叔叔的小屋》。

当然了,日后我依旧每周都会去小卖部那个书摊那个角落。

不同的是,每次看完书,总会对大叔开心地多说几句:

“大叔,这周你的书挑选的很不错呀!”

“大叔,最近我的同学们都在偷偷传《三重门》和《梦里花落知多少》,以后你可以进这些书试试,买的同学肯定有!”

“大叔,最近有个叫沧月的很有名,最近同学们都在四处求购她的《血薇》!”

……

虽然有那个角落给我慰藉,但为了读到更多书,我还干过傻事儿。

我“偷”书,偷到被抓包。

也因此,认识了另外一个让我生命中再次感到温暖的少年。

偷书,起源是因为小时候。那时候,看到外婆村首富家小姑娘抱着《聪明的蓝精灵》被一群孩子孩子环绕着。

她穿着花裙子,故意用异于平时的声音给大家讲书中的蓝妹妹。

那天,我也上前竟听到入迷,等大家散去,我鼓足小小的勇气问她能不能借我看看,就翻看一眼就好。

我刚张口,就被她嘲笑了一番,她神气的眼睛,盯着我的脸:

“见不得人的小黑妮儿,还想和我比!还想看我的蓝精灵,你脸真大,做梦去!”

最后,我木木的回了外婆的小茅屋,我始终没弄明白,为什么那天,她要朝着我的脸上吐唾沫。

那口吐沫,仿佛吐到了我年幼的心口上,再也擦拭不掉。

从那以后,我想看书,从不敢再开口借。

不知不觉,养成了“偷书看”的习惯。

我“偷”书的范围很广。

偷过同班同学中熟悉的、不熟悉的;偷过通俗的、童话题材的、大人隐秘世界的。

偷过毕淑敏的《精神的三间小屋》、偷过阿城的《棋王》等等。

不过我偷完,总会夜里出宿舍门在走廊里借光,快速读完后,找机会放回原地,并站在那里默默说几声对不起和谢谢。

曾经,因为太过沉迷于偷来的《巴黎圣母院》,归还时间比平常晚了些,在那个凌晨,我以为我依旧是第一个去教室的人。

我放回书籍后,向着那个男同学的书桌说了声:谢谢,并快速鞠了个躬。

那时,我转身之后——

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我面前,顿时吓得我魂不附体!

我当时忍住不去拍打心脏的位置,呆若木鸡地瞪着他。

看着灯管光射上他白净的脸,我好久才赶紧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转进去。

我把头埋进自己的胸前,我看不见我自己的脸,但我知道它肯定像贴着层大红纸,被抓个现形的羞耻感把心烧得砰砰狂跳。

当时,我也隐约听到风声,说高三年级有同学钱被偷过。

完了。

完蛋了。

年级第一名的刘子君,品学兼优的刘子君,竟然是个小偷!

我想解释:我只是还书的,我没有拿过其它任何东西。

我却紧张到没能解释出口,心里在支吾,在结巴,可又觉得什么解释的词语都很苍白。

我不敢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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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5 01:35:24 | 显示全部楼层
18楼 云迪说:
那一刻,我头恨不得插到胸腔里,我那脆弱的自尊心“哗啦——”一声破碎了一地,仿佛被披上了囚衣被推在同学们眼前,让大家观摩指点:

“瞧,这个年级第一,是个偷书的,最近教室在丢钱,指不定就是她,她是最缺钱的那个!”

恐惧无力感从头顶射来,然后紧紧包裹着我,我不敢呼吸,煎熬着。

我俩对站着,不知道几分钟过去。

他仿佛在等我抬头。

做了就是做了呀,我,鼓足了勇气,最后抬起了头。

我是个不一样的小偷,我只偷看了书而已,我抬头,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我只是…”

“刘子君,我就知道你不太会解释,不过你不用解释,其实我们发现你好几次了。”

“啥?”我脸色煞白。

“你不用害怕,要是有人想举报你早就举报了,我已经和他们都警告过了,你只是在借,会还。”

“啥?”我一脸惊讶。

“本来我也不想这么吓唬你的,但我发现,知道的同学似乎越来越多了。

刘子君,以后你想读什么书,不用这么偷偷摸摸,比如,你可以告诉我,我给你借,我家里也不少书。

最近有同学沉迷镇上新开的一个网吧,在各处偷钱,小心你被抓住,不小心顶了缸。”

我依稀记得,当时已经足够震惊的我,被他接下来的问题炸熟了,他说:

“刘子君,我给你写过情书,里面有个问题,我默默等了你1个月,你一直没有回复我。

我今天来这么早,也是想当面对你说:我很喜欢你,喜欢听你早读的声音,喜欢看你偷书的胆怯模样,喜欢看你默默低头握笔的姿势、喜欢看你认真读书的样子,喜欢看你低头走路的害羞的模样。

所有种种,我都喜欢,所以——

你,喜欢我吗?
他话语落后,一直那么看着我,而我木木地站了好久。

我只记得,我透过他背后向教室门外看去,外面的天依旧黑得像个窟窿,教室安静的只有凛冽的冬风从门缝里挤进来,喧闹着。随着风声嗡嗡响彻脑海的是:刘子君,你没有资格得到任何人的喜爱。

十三岁那年那个不辞而别的少年在记忆中蓦然被唤醒。我赶紧闭眼,怕那压抑的噩梦也会被唤醒。

我当时没给他答复,因为我听到了早自习时间同学们脚步声从走廊远方陆续走来。

但,那是段痛苦的日子。

我小心翼翼地找到了签了他名字的那封信,最终还是没有拆开。

我依稀记得,我那段时间的心境,从恐惧 到惊讶,到害羞,到担心,最后到纠结。

我在昏昏沉沉的命运中苦苦挣扎,痛苦了1周后,给他塞了一封很长的信,也是人生中的第一封真正被递了出去的回信。

我记得,信中我说:“如果将人生比做我们正在学习的数轴,如果我们选择了在这个时间点说什么喜欢,那就是在向负无穷大的万丈深渊驶进。

人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想活着,活出个像正常人的样子,我一步都不能走错,我希望大家都能完美收场,期待高考我们都能金榜题名,到大家都圆满时,我一定会给你个答复。”

后来,他再也没有追问过我,也没有那个年龄段像其他男生女生那样的校园纠葛。

他来得更早、走得也更晚了。

和我一样,他留在教室的时间更久更长了。

他还会陆陆续续往我抽屉放一些书,我看完也会偷偷塞回到他抽屉里。

由于我那个时候心里有自己的梦想,除了低头做卷子就是在低头看书,我很少和别人聊天说话,也很少去和别人长谈,因此也很少去感激或者维系一段长久的友情。

但那个时候,我内心对他充满了感激。

我看完一本书,都会在还给他的时候,书里夹上一纸条,讲解我认为不对的地方或觉得惊艳的地方。最后,还会加上句谢谢他。

不过后来他也走了,和十三岁那年给我写情书的那个少年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他不是不辞而别。

他那天抱着厚厚的一个包裹,特意送到我座位上,说他要去别的省城参加高考。

那是一套精装的书,他说留给我作纪念,说希望我能记住他。于是我没有拒绝,我收到了此生最为厚重的、蓝色精装的书籍套装《三言二拍》。

这套书,我匆匆浏览过,是市井小说,似乎多半是民间的爱恨情仇故事。

但为了看起来更真实,还会客串一些历史上响当当的某些个皇帝或王公大臣。比如比如累修成佛的梁武帝、比如发迹的钱婆留高俅。

结局要么虐心惨痛,要么皆大欢喜,用一则则的时间俗事来警告或激励大千世界的俗人。

尤记得我拆封后随手翻开的那章,章回名叫《明悟和尚赶五戒》读完后,感慨颇多,没想到我心目中的东坡大学士前世竟也是个禁不住红莲女.欲诱惑的假和尚。

但他两世都有佛印好友相伴,很难得。

将苏大学士的升迁和私生活巧妙结合起来,冯梦龙可真是个会趁热点的大戏剧家。

还有很多佛理我当时也没有闲暇去深思,因为读的过程中,会有点脸红。

因为青春刚刚悸动的时候心情和欲念是最容易被浸染带偏的,用小时候外婆那个村里老人们的话来说:这书有点儿“伤风败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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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5 01:45:44 | 显示全部楼层
19楼 云迪说:
但正如此,那时觉得那套书甚为宝贵,可以收藏到将来的某天我放下一切,得到真正的清闲时,再拿出来慢慢细品人间百味。那么贵重的书,我却默默地封了那个套装。

那套书,还有他的信,连同一封我13岁时舍不得丢掉的那封信,都带在了我的身边,藏在了我床位下的单门衣柜里。

我猜他送我书的时候可能也不知道这么精致套装里记录的多半是情爱相关的世俗小调,但高三和情爱是不搭的。

那年,我高考失利,不知道他在远方是否金榜题名过,是否去了自己满意的学府?

生怕错过读书这件事儿,我也管不了身体什么感觉。

我起床洗涮完毕,自己摸去了西校区的图书馆。

我到的那时,办理借阅证的队伍,已排满了同学。烈日下,女生们穿得如花枝一般清爽,男生们也都短裤T恤,一片热气腾腾。

队伍原本要求是直的,但人脸各有心仪的朝向,队伍最终被站成外婆村十八弯的山路形状。

大家互相观摩,也不知道是不是晒得,一个个面红耳赤。

甚至有男生故意把语调扯得咋咋呼呼,哗众取宠的话语听起来意图太过明显。

太阳把青春炙烤得按捺不住,热气腾腾往上窜。

那一刻恍惚的我,总有一丝错觉:仿佛大家排的不是借阅证,而是可以纾解正荷尔蒙澎湃的结婚证。

一向敏感的我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等候着。我向来敏感,能真切地感受到有眼睛在盯着我。

我皱眉,把头杵得更低,把肩放下,胸放得更低。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几个男生插队到了我背后。我皱眉,耳朵嗡嗡响,听他们在我背后起哄道:“美女,你哪个系的,认识一下呗!”

我顿生郁色,假装没听见,尽量不做任何响应。

任后面人的语气如何变幻,我强忍着,没做回应,耳朵里仿佛都是夏日里嗡嗡的苍蝇声。

快轮到我办理时,突然有刺耳的讥诮从起哄的男生嘴里吐出来:

“装什么装,现在的女生啊,觉得自己漂亮就了不起了…再漂亮也担不住衣服的土气!真没劲儿!”

当时我人跟着身体有些不太舒服,突然有些恼羞成怒。我扭头望着那个男生,语速竟然出奇地快,我红着脸争辩道:

“同学,谢谢觉得我了不起。有句话叫:措辞磊落格力高,浩如怒风驾秋涛,本来我不想和你一个男生吵,大家来到同一所学校不应该都是同学吗?你是一个大男生,不应该心胸坦坦荡荡,言辞光明磊落吗?!你刚最后的语气,你知不知道,听起来像极了心怀嫉妒的小女子!”

前方恰好轮到我,我气愤地扭头,拿起工作人员递上来的借阅证,仿佛逃跑一般,进了最远最上层的文学馆。

踏入馆内才觉得心情瞬间被林立的书架抚平,今天怎么了,我的心胸可真不够豁达?我的生命过了快二十年了,读过的那些书都算白读了。

看到眼前的书架,突然觉得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多书。

我不再多想,在洛大社科馆的书架中,仿佛个没见过世面的老鼠一般四处闻嗅。

纸呛墨臭,但大脑是个奇怪的机器,它欣喜地把它们转化成了阵阵扑鼻的书香。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浩如烟海般的藏书。

那一刻,站在洛大图书馆的一排排书架前,我发现,我只读过廖廖的几本名著。

世间的书籍如沙漠之巨,而我仅看过名家的只言片语。

当然,我时刻记着,我是计算机学院1班1号,我不会忘了,我来大学的目的是什么。

那时,计算机对我来说,有多么新鲜。

我挑了两本文学书,就预备去工业技术馆,挑选计算机相关书籍。

我刚踏入工业技术馆门,便碰上了他——傅华铮。

他就站在馆门口最近的那一排书架前,我进入的时候,他刚好抬头看见我。

图书馆不准大声喧哗,他对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英俊的脸上,嘴巴张合的形状似乎在说:

“好巧,你也来了。”

“哦,是好巧。”我望着他,心里默默回复。我迈入馆内,他快步走向我低问道:“子君学妹,昨晚听你们宿舍女生说你胃不舒服,现在好些了吗?”

我脸色微白:“嗯,已经好了,喝过热水昨晚就好了。”

那天,他坚持要向我介绍工业技术馆。

我漫无目的地在书架中找寻,而他始终跟着,还会在合适的地方让我停下。他在帮我精挑细选计算机相关的微机原理知识书籍。

边挑,他边带着微笑扭头,对我低声道:

“子君学妹,网络技术日新月异,以后你可以定期上QQ、或者校内网分享一下大学的生活和读书感想,可以逛逛有家叫淘宝的网站,在那里你可以最便宜的价格挑选到你心仪的东西。

好好感受一下互联网的崛起,慢慢你就能体会到读计算机是你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我望着他微弯的眉梢下,那双亮色眼睛,安静地回忆道:“很惭愧地告诉你,你说的这些东西我都没注册过。高中的时候,我们镇里出现了一个网吧。经常有学生逃课甚至偷钱,沉迷其中,最后甚至辍学。

有书这一种虚拟世界就够了,买不起的书还可以借来,我怎么可能有钱去那种费钱的虚拟世界里挥霍。”

那个时候,在两排高大的书架中间,我们离的是那么近。

我们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我转身继续看着书架上的密密麻麻的书脊,却能感觉到他在后面紧紧地盯着我后脑勺。

哦,不,我记得我那天扎着高高的马尾,没有后脑勺供他注视。

后面跟着一个人,我有些不太自在,想和他保持一米之外的距离,就快速抬脚往前与他错开。

他仿佛知晓我的心理,突然拽住了我的胳膊。

这是他第三次拽我这只胳膊。

我惊讶地扭头,紧紧盯着胳膊被上捏着的那只白手,浑身突然有些发抖。

他看我脸色煞白,迅速松开手,带着一丝歉意,微笑道:

“QQ当前还比较时髦,没有注册过的人远不止你一个,但你缺乏早期对计算机知识的感官熏陶,这个时候一下子让你去透彻地理解阿兰图灵0101计算机微机原理,肯定会很吃力。

企鹅以后有空可以慢慢养,当下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学习计算机网络基础知识,先知道万物是怎么互联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前一刻想的是:

“都2007年了,世界上竟还有没用过QQ、不知道校内网的女大学生?

眼前这个女孩,如白纸一般美丽的女孩,她究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

他那天帮我挑了时下最好的一本计算机网络书,谢希仁的那版蓝皮书,我看时间尚且不到饭点,就在书架间和他分手告别。

我抱着书走到了图书馆的桌椅区,在那里开始看起来。

随着不断翻开,各种网络报文传输协议,频繁涌现的专业术语把我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进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也悄悄坐在了我右手边。

等我发现时,他正在静静地看一本外带的红皮儿的经济学书。

他一身白色衬衫搭配休闲裤,本身就帅气逼人,现在又将白衬衫的袖子折叠起来,手里翻着书卷,整个人看起来俊朗、清爽、儒雅。

大开的窗户传来夏末秋初的风,带着他身上的清香从我的鼻尖略过,好闻到让我自卑地低下了头。

我低头看看我身上泛旧的黄白波点短袖和蓝色运动裤。

今天我大姨妈还在,和鼻尖吹来的他身上的这股清香相比,我身上肯定是臭臭的吧。

我抬头扫视,发现图书馆来往走动的同学多了起来,我能迅速捕捉到越来越多的视线投来。

浑身越来越不自在。

从衣着上来看,坐在一起的我俩非常不搭,非常惹眼。

我带着一丝焦虑抬头看墙上的钟表,还好要到午饭饭点了!

我合上书,低声道:

“华铮学长,今天多谢你,我要去吃饭了,那咱们改日再见。”我一边收拾书,一边扭转身体去拿椅靠上我的背包。

“要不要出去吃?学校门口商业街有家水席也很不错,虽然比不上洛阳老城的真不同,但也算地道。正好,让我兑现昨天的诺言,请你这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品鉴品鉴洛阳的水席。”

他脸上的笑容俊朗而温暖,眼里的光泛着真诚的线。

那一刻,我没忍心从言语上拒绝他,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那你等会儿我,我去趟厕所就回来。”。

我收拾书、提包准备逃掉。

他却似乎看穿了我,拉住我的背包说:

“去厕所而已,包就不用提了吧?我就在这里等你,我给你看管着,保证不会丢了你任何一样宝贝!”

“女生有时候是需要提包上厕所的!”

我脸红争辩。

他依旧不丢手,笑道:“早上在楼下,我可听到了某人牙尖嘴利的,我说不过你,书包让你放这里,你就信我一次吧,我不是那种小人。”

为了让他信服,我捏了捏抱在手里的几本计算机书,重新老老实实地将它们都放回到桌面。

我戳了戳精挑细选的那几本书道:

“我以为你知道的,女生每月总有不舒服的时候,上厕所真的需要包!还有啊,这些是咱们刚才好不容易才挑来的书,我一会儿出门还得把它们扫描借走呢!先放在这里,你给我看着吧,我上完厕所就回来借它们。”

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我在这里等着你。不急。”

我出了馆门,迅速钻到门口不远处的厕所里。

我在厕所门旁,往外偷看了几眼,发现他没再看向这里,我趁机迅速溜出了厕所门,蹿下楼梯去。

一颗心脏在内里颤抖,莫名害怕的感觉驱使着我,拼命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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